进了门后,就看见铁锤怀里抱了孩子,屋子里一片狼藉:孩子的玩具扔得满屋都是,地下垫的泡沫垫子也被起了扬一地。有原和夏长彬赶快帮忙收拾。
有原问:“嫂子呢?”
铁锤向里屋努努嘴,有原进去,只见小千在电脑前看电视剧。看见了有原,小千不好意思地笑笑。
“嫂子,怎么了?”
小千压着声音:“不是我俩,是妈妈和姥姥。”
“她们怎么了?”
“她们总闹。”
“是铁锤惹她们了吗?”
“每天铁锤都小心翼翼的。不是铁锤的事。”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对面的大房间里传出了哭声。起先声音不大,呜呜咽咽的。越来越大。最后竟然一边数落着,一边像唱歌似的嚎啕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啊,你干透了坏事啊,你死了要下地狱啊,阎王爷要审你!”
“老头子啊,我上次已经给你吃的了,你为什么不去阎王哪里告他们啊!把他们告倒了,他们就不会嚣张了!他们好坏呀!整天花天酒地……
有原问:“姥姥和大娘骂的是谁呀?”
小千说:“骂他们厂子的厂长。”
有原问:“他们退休了吧?”
小千:“姥姥退休了,妈妈买断了。姥姥退休后工资比她的女友少了一多半,她工作时是劳模,现在她老了,身体不好,总住院,看病也要自己花一半,她心里不平衡。妈妈下岗后,身体不好,也不能再干活,又没到退休年龄,还要给社保再交钱,拿不出钱来,她就很焦躁,天天在家里这么嚎。”
听了小千的话,有原和夏长彬无语。有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想起了她下岗时的痛苦。
小千说:“我跟她们说了,孩子稍大些了,能走了好伺候了,就交给她们带,我出去打一份工,那时就好了。但她们还是闹,不听。”
有原在心里感慨:“铁锤哥生活的是什么环境啊,怪不解为了三万元要整日里拿了刀子了!”
有原没进大屋,在外面默默站了一会,劝说道:“嫂子,你好好劝劝姥姥和大娘吧。有你和铁锤哥,将来会好的。得向前看。年轻人嘛,将来怎么样,谁也不能把话说死,会有希望的。你一定要理解铁锤哥,他在尽力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有人还欠铁锤哥的钱,我去帮他要,你们放心。”
小千说:“我是相信铁锤的,但姥姥和妈不信他。我做她们的工作就是了。”
这时大屋里也安静下来,没动静了。有原见也没别的事了,就告辞了。
天变暖了。松花江彻底开了,汩汩的江水像万马奔腾般的一泻千里,丁香花树不但抽出了新芽还开出了麦穗般的的小花。
饭店的客人也比过去多了些,几乎桌桌都点鱼。刘奋进见有了商机,考虑到人们热天喜欢辣的,将菜谱里的一些冬日里人们偏爱的大鱼大肉拿去了些,换上了几款在本地被青睐的川菜和湘菜,如水煮活鱼剁椒鱼头之类的。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建瓴也离开了,采购只剩下了有原自己。刘师傅对有原说过,金钱的事最好不让自己家的亲戚接触,有原听进去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采购不像别的事,需要会开车。
现在建瓴走了,另一个会开车的只有梁末了,只好用他来和自己一起去了。采购鱼成了有原和梁末的重头任务。
说起来,他们两人对鱼都不了解。从小到大,他们倒是守着江边,但经济所限,吃的鱼并不多。当地的,也就鲤子鲫鱼两样,南方来的冻鱼就带鱼和黄花、明太三样。很少吃,也就不会买。
其实这时刘奋进该主动去帮着买,待两人熟悉了再撤出。奋进因为对老板家有些想法,已经不像过去那么热心,所以一任他们买去,好了坏了也不吭气,买错了也不出声。
一天奋进开了五条鲳鱼,他们买回来五条鳌花。做了端上桌,有原发现不对劲。
鳌花是东北的名鱼,来自黑龙江,鱼贩子星夜从千里之外的抚远运过来的,在南方叫鲑鱼,是很名贵的,现在一盘却只卖了九十八元,连本也收不回来。
有原跑到厨房问刘奋进:“师傅,鱼不对劲吧。”
奋进做好了菜,正在吸烟,向一个小碟里刻着烟灰头也不抬的说:“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买的不就是这种鱼吗!我想做便宜的,有吗?”
有原想了想,他说的也没错,是自己买贵了鱼。
“这两种鱼价格要差一倍还多哪。”
有原自己嘟囔着。
“想不吃亏就让章宜把单子改一下,前面加上一画就行了。”奋进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刘奋进这个话,有原不高兴了。做买卖讲的是诚信,怎么可以像战争似的后发制人呢?
有原于是想说说这个道理。但转会一想,人家干了二十多年,难道不懂这个道理,要自己去嘟嘟?于是她不想说什么了。
但临离开厨房时她发了狠说:“师傅,你不对了。厨房重地,不该吸烟的。”
她上楼梯了,一边上一边下着指令:“刘师傅,明早跟我去买鱼。”
铁锤来找有原去讨债了。有原问:“欠条带了吗?”
铁锤摸着光头:“啥欠条啊?”
有原:“你说人家欠你的钱,不能红口白牙,说说就完事的,要有真凭实据。”
铁锤:“欠条有,在我拜泉老家哪。”
有原:“还有,你还记得那个女经理姓什么叫什么了吗?肯定是建瓴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