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副经理:“也不算怎么大吧。不会外语,对外面不了解,光凭热情,是干不了外贸的。不管做什么,先对自己有个了解。我的情况呢,会开车,有耐性,也有爱心,做这事正好。我和你说说别人的情况吧。”
于副经理如数家珍般的述说起来:白景堂在大连和秦皇岛一带做外贸,每年都要回到家乡来组织山野菜,白瓜子和豆粕,最近刚刚回去。”
“经理屈之林去了启明银行,当了行长。我们比不了他。他的老婆是财团的董事长。”
“也是啊,于副经理,那时我们怎么没看透,他的根底那么深。”
贾雪说。
“那是深吗?我不觉得。按我的思路,他如鱼得水的,按他的行事思路,未必是好事。”
“啊。”
贾雪不想说了,人家那不是普通人的路子,说他干嘛呢!
于副经理说下去:“业务科的两个业务员去了深圳,听说在给孩子做后勤。计划科的两个人经了商,都在广州有了自己的摊床,每年都有几百万的收入,其中的一个还成了大款,是一家每年超千万商贸城的大股东。”
“还有个副经理,去了加拿大定居。他的儿子和儿媳在那里。吃的穿的都不愁,就是没人说话,太闷。有时不惜花大价钱给我来越洋电话。我说你省省吧,越洋电话太费钱了。他说花点就花点了。儿子媳妇经常不在,他半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真苦闷哪。我说,那就回来嘛。他说孩子们不回去,我能回去嘛。”
“最有成绩的是那个后勤的小科员了。长得瘪瘪哈哈的,没事时就伏在桌子上写啊写。我没少批评她。说她不务正业。她写了一个长篇,后来被一家影视公司拍成了电视连续剧,轰动全国,名字叫……。”
“《心路》。”
贾雪插进来。
“对,是这个名字。说的是我们这些下岗人再创业的故事。里面有个歌,唱遍了全国。”
于副经理唱起来:“人若在,心就在,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
贾雪也跟着哼起来。
“哎,光说好的了,也有混得不好的。业务科的小路住院了。她得了糖尿病肾病。过去是半年透析一次,现在一个月一次了。”
贾雪说:“我前些日子和几个人去看她了。她是心思太重,没来外贸时,她在人事局工作,是铁饭碗。她老爹有本事,给她调到了外贸,没来二年这里就黄了,她老爹也二线了,想去事业单位也回不去了。她熬糟的是这事。”
于副经理:“她过去也是太顺了。老爹在时,想到哪里到哪里,老爹下来了,就没辙了。咳。哪天我得去看看她。光说别人了。说说你找我干什么吧。”
贾雪把有原的情况讲了讲,请他帮忙拿个主意。
“呀,我忘了告诉你了。会计罗迅开了一家火锅店。听说经营得还不错。”
“咱怎么能和人家比呀!人家有房子。”
“是啊。谁也比不了罗迅,她有屈经理撑腰。那时买房子,按说该经理开会研究,但她的没开会。屈经理定了就行了。我知道了去找他理论。他说他有决定权。唉,咳!不说他了。咱说孩子要开个饭店。好事啊。你为什么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是拿不定主意。不了解餐饮,从来也没干过。”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这是千古名言。咱可以笨法想:所有这些事,以前谁做过?和外国人做生意做过吗?没有。过去我们只是供货,从没直接和外国人打交道。看,人家白景堂做到了,听说每年上缴的外汇,比一个专业公司都多。”
“还有那个小科员,过去写呀写的,也没出过半本,下了岗,懂得了民生,有了生活,又坚持了,就写出来了。不管做什么事,你总要有个开头。畏首畏尾的,什么也干不成。”
“你鼓励我干了?”
“岂止是鼓励呀。我是特别同意,特别鼓励。我得帮你。你如果真的开起了饭店,我要去你那里捧场的。”
“有时我躺在床上就会看着天花板想事。我想过,我怎么这么幸运啊。遇到了这么好的时代。可以发挥自己的天性,发挥自己的才能,按自己的意愿去工作去生活。现在的政策多好,鼓励投资,鼓励创业。只要遵守法制,讲求道德,做什么都可以。”
“你的小姑娘挺敢干,有想法。不管你们干到什么程度,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总之是做过了。我有时有个想法,一辈子躺在前辈创造的舒适环境里,没有自己的努力,到老了,孩子问你:你的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你怎么回答他们?只是餐饮业现在竞争激烈,你们可想好了,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才能成功。”
贾雪被于副经理的话感动了。是啊,一辈子总要干些事。不管是干得好还是不好,总是做过了。
一辈子什么也不做,老了时,不只是对孩子,对自己都没法交代。
最后离开时,于副经理嘱咐了贾雪一句:
“你既然做了生意,估计哪天会碰到钱的事,但你千万不要去找屈经理,也就是现在的屈行长,多难也不要去找他。”
为什么?贾雪想问。但话压在舌下没说出口。于副经理的为人让她相信他。他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贾雪答应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半钟了。姜亦一没睡,还在等她。看见她一脸兴奋,猜到了大概。
“于副经理他好吗?”
“他好。他特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