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伏见宫本人却对乃木希典的好意并不领情。这位胖乎乎的师团长依旧穿着他的白色将军礼服,他希望他能以这样的盛装,以硝烟弥漫的台南城垣为背景,照一张写真发回国内,为了这张照片,他在自己的指挥部里,练习好了各种各样威武雄壮的姿态,随军摄影记者也给了他很多突出形象的建议,然而,他的一切努力,被乃木希典的一纸命令,化为了泡影。
这让伏见宫贞爱亲王大为光火,向乃木希典发出了强烈抗议。乃木希典对这位公子哥可以百依百顺,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寸步不让,道理很简单,伏见宫的生死,牵扯到乃木希典的政治和军事生命,他决不能冒这个险。
伏见宫拗不过乃木希典,只得呆在曾文溪长吁短叹。闲来无事,只能在驻地附近信步游走,听着远处的枪炮声,借以消遣内心的烦闷。
深秋季节的曾文溪,河水清澈,两岸林莽墨绿,点缀着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颇有几分秀气。抛开台南激烈的战事不想,这里倒也是一处世外桃源。
伏见宫带着几个亲信幕僚和记者,沿着溪水,一路观赏,不知不觉走出了三里地,少佐卫队长带着二十名卫士跟在后面,见伏见宫越走越远,急忙跑了过来:“师团长请留步,再往前走就出了我军营地。”
伏见宫蔑视地看了卫队长一眼:“你很胆小!”
卫队长很是无奈,这与胆大胆小毫无关系,作为师团最高指挥官,不能随便以身涉险,更何况是无谓的冒险。
卫队长见无法阻止伏见宫,只得说道:“师团长如果执意前行,请稍等,我再调一个小队过来,在前面搜索前进。”
“这是我军的后方!”伏见宫斥道:“少佐先生,第二师团已经肃清了敌军,为我们创造了这宁静的风景,你不该怀疑友军!”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伏见宫怒道:“大日本帝国军人,是用来打击敌人的,而不是用来保护亲王的!我很安全,你不要调部队过来,包括你们自己,也请离开这里!”
“什么?”卫队长瞪大了眼睛。
“在这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军人和刀枪,是对美丽大自然的亵渎!”伏见宫说着,转向他身后的幕僚们:“先生们,古代文人墨客喜欢乘车而游,兴之所至,情之所归,我很羡慕他们的真性情,今天,我们是否也可以效法古人,来一个性情之游?”
那些幕僚,都是伏见宫从东京沙龙里带来的公子王孙,战争对于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性情之游,听伏见宫如此一问,纷纷叫好。
卫队长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群“文人墨客”,不知所措:“师团长,这里是战场……”
“这里早就不是战场了!”伏见宫喝道:“今天早上,我军已经攻入了大南门,台北城外,就剩下一个巽方炮台还在章军手里。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赤崁楼上喝酒了!少佐先生,台湾即将迎来和平,请服从我的命令!回到军营中去。”
少佐无奈,只得带着卫队后退,却也不敢真的回到军营,而是在距离伏见宫三百米的距离上,远远跟着,又害怕伏见宫看见,只得沿着河边的草丛匍匐前进。好在那群“文人墨客”毫无作战经验,根本没觉察到跟在身后的卫队。
伏见宫带着七八个幕僚沿着溪水一路向西,眼前风清云淡,天蓝水碧,野花乱坠,好一派秋天景色,众人诗兴大发,吟咏不绝,不知不觉走出两里地,来到一个河湾上,河湾上是一片墨绿的丛林,一个幕僚拿出两瓶清酒,对伏见宫说道:“亲王阁下,此处正好饮酒做赋。”
伏见宫点头叫好:“不错,古人讲究兴致所归,我等就在此处饮酒作诗,只是,没有笔墨。”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幕僚笑道:“亲王阁下,在下早已想到,笔墨酒具,均已准备完备,只差亲王阁下的命令了。”
伏见宫大喜:“好,各位即可席地而坐。”
众人来到林子里,找到一块草地,幕僚们打开一张行军桌,摆上酒具和笔墨,斟上清酒,果然是风景如画,才思泉涌。伏见宫端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随即拿起笔来,即兴绯句一首,写到一半,忽听背后“卡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