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章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出这鱼鳞阵还有什么其他的破绽,不过,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也没有战无不胜的阵法。其实,这并不可怕,从来就是一物降一物,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懈可击的,关键是要随机应变。”
那女兵点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走过了鱼鳞阵,转过一个山口,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寨,村寨依山而建,绿荫掩映之中,邹族人传统的木楼层层叠叠。村寨前则是一片平坝,平坝里泛起金黄色的稻浪,空气中洋溢着秋收的稻香。
周宪章不由得大为感慨,台湾陷入战争的火海中,从台北到台南,到处都是战火和杀戮。然而,在这高山深处,却有着这样一处和平宁静的世外桃源。邹族人向来与世无争,一百多年来,台湾的原住民与客家汉人为了争夺平原上的肥沃土地,斗得不亦乐乎,结果,日本人来了,恰恰是那些争夺到了平原的人,遭到了日本人的残酷屠戮,而与世无争的邹族人,却在高山深处享受着和平宁静的生活。
周宪章想起了恩师那晋的教导——惟其不争,为大争也!
稻田里,收割的男男女女们纷纷抬起头来,望着山路上的行人。他们对于丹采和那些女兵们,早已见惯不奇,纷纷把目光投在了周宪章身上,三五成群,对着周宪章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周宪章的装束,的确是令人新奇,他穿着章军的灰布军服,这种军服与大清**队的号服截然不同,而且,他头上又没有辫子,看着像是日本人,可周宪章的个头又是人高马大的,与传说中的倭寇也不一样,村民们见过大清国的官和兵,也见过平莆客家人,都不是周宪章这个样子。
一行人向前走出一里多地,穿过稻田,来到了寨门前,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白鹿寨”。白鹿是邹族人眼里的神兽,传说是一只白鹿把邹族的祖先带到了玉山脚下,从此邹族人便在这里繁衍生息。
以白鹿命名寨名,说明这里是邹族人大酋长的领地!
寨门口有卡那富勇士把守,看见丹采,急忙让开通道。一行人进了寨子,寨子里一条大路,大路旁是低矮的房舍,妇孺老幼都聚集在自家门口,围观周宪章三人,一群孩童跟在队伍后面,嬉戏哄闹,朝着周宪章做鬼脸。周宪章也冲着那些孩童做鬼脸,孩童们被逗得前仰后合,胆子大的,还凑到周宪章身边,拉扯周宪章的衣襟。
那周宪章是一军之长,即便军长这个官衔朝廷不承认,按照大清国的官衔,他也是一方提督,朝廷赏一品花翎的二品大员,想当初,刘铭传当台湾知府的时候,也只是个三品。这么高品级的官员,别说是阿里山,就是整个台湾,也没有一个。大清国朝廷在阿里山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为通事,是个七品芝麻官,就连通事,也很少来寨子里。
如今,周宪章这个二品大员进了寨子,大酋长不出来接驾,反倒是一群孩童围着周宪章嬉皮笑脸,实在是太不成体统。郭二杆心头恼怒,喝道:“大清国总理衙门大臣、湖广提督在此,你们的酋长怎么不出来迎接!”
丹采却是一脸不屑:“大酋长忙,没空!就算有空,凭什么要出来迎接!大清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早就不要我们了吗!”
丹采这几句话,把郭二杆噎得说不出话来。人家说的是正理,大清国把台湾丢给了日本人,大清国的官在台湾,还摆什么臭架子!
周宪章却也不恼,把身上的小物件,子弹壳、信纸、干粮、纽扣什么的,送给孩童们,孩童们见周宪章和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干脆伸手到周宪章身上乱摸,周宪章被摸得浑身发痒,忸怩不堪,很是狼狈。
身边那个嘴角上有痣的女兵“扑哧”笑出了声。
郭二杆喝道:“笑什么笑!我大哥心善,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见识,要不然,就是十几个精装汉子也近不得他的身!”
女兵拉了拉斗笠,低头不语。
一会儿,这群孩童就把周宪章从头到脚搜刮一空,最后,一个小孩竟然把手伸到了周宪章的胸前的口袋里,把怀表摸了出来。
那怀表是珍妃娘娘送给周宪章的,价值连城。在上海的时候,这块怀表差点让郭二杆送了命,暴露了周宪章的行踪。后来珍妃通过志锐,又把怀表交给了张佩伦,张佩伦把怀表带到上海,交还给了周宪章。
郭二杆慌忙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那是珍妃娘娘的东西,你们也敢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