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中原小孩明明知道自己是来草原做人质的,怎么他们还能每天都嘻嘻哈哈的?这帮家伙玩起来比草原上最野的小马驹还欢实,笑起来比黄莺鸟的歌声还要清脆,打起架来却比草原上最壮实不驯的孩子还要蛮横!
奇怪的是,这些汉人孩子当中竟然还混进了一个他们羌人皇族家的王子,这羌族的小王子怎么也会跟这些汉人的孩子们混在一起,还玩得这么开心?整天一起笑一起闹,最令亥阴感到郁闷的是,每当有草原孩子趾高气扬的来向这些做人质的中原孩子挑衅打架时,那羌族小王子居然帮着这些汉人小孩一起打架,每次还都是冲在最前头,用羌族人最自豪的摔跤把那些匈奴和突厥的孩子摔得嚎啕大哭。
亥阴此时还奇怪,这些让人又头痛又无奈的小孩,怎么会对草原上的旱灾如此热心?难道汉人们看见草原人落难,不该是幸灾乐祸的躲在一旁偷笑吗?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
可看着他们紧紧相随在一起的身影,亥阴的目光里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羡慕,只觉得,能有这样一群小伙伴,一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所以,同样还是孩子的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些不停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小女孩已不知道跑了多久,男孩子们也跟着苦笑抱怨却又心甘情愿的跟着跑了许久,那个被叫做小雨的女孩子小鹿般轻快的双腿早变得蹒跚,有好几次,她都双腿一软的跌倒在地,那几个男孩子立刻会手忙脚乱的把她搀起,可还没来得及等他们劝说,小女孩揉揉摔疼的双腿,又继续往前跑,她身后,也依然有那些小伙伴哭笑不得的相随。
摔倒,爬起,继续跑,就为了那莫名其妙的原由,却有了这莫名其妙的坚持,有几次,亥阴甚至能看见,小女孩摔倒时,她的眼眶里已渗出摔痛了的泪花,可她还是重复着摔倒,爬起,继续跑。
这个傻傻的,可爱的小女孩。亥阴忽然有些明白,那小女孩的莹莹泪光中充溢的并不是痛苦,而是剽悍的草原人很少懂得的纯真和善良。
那一天,亥阴开始相信,在这头顶苍穹之上,也许真有神灵存在,因为就在那一天,小女孩那连他都觉得荒诞的举动,竟然真的为这片干旱之地引来了一场倾盆大雨,当豪雨淋漓而落时,牧民们全都激动得跪在地上,向天际跪拜磕头。
雨水淋在亥阴脸上,渗入嘴中,似带着一股甘醇的甜,象那小女孩眼角的泪水。
那时候,亥阴觉得,其实牧民们根本不必向老天道谢,他们该感谢的应该是这个叫小雨的小女孩,因为正是这善良的小女孩打动了冷漠的神灵,降下了这一场漫天甘霖。
大雨下,衣天青蓝袍服的年轻男子赶着马车过来,招呼这几个孩子上车避雨,看见几个男孩子先把小女孩搀入马车,年轻男子笑容舒展,等男孩子们都钻进了马车,他擎开一柄也如袍服般天青海蓝的油伞,驾起马车,向住地缓缓驶去。
雨水洋洋洒洒,在草地上溅起点点清新,马车过处,不少从帐篷里跑出来,在雨水中欢呼相庆的草原少女向马车流转眼波;
雨潸潸,车悠悠,满满载于车内的天真,使草原少女们忍不住付以一笑,而车辕上驭者淡雅如菊的俊朗,也令这些草原女子的顾盼中染上了一抹红晕的痴,马车里的少年,驾车的青年,合构成淋漓在雨中的悠然如画,那一幕宁静温馨的画面,不知多少年后,仍印记在许多人心底。
马车里,几个跑累了,也闹累了的孩子都有气无力的躺着,轻佻少年看着小女孩,一本正经的道:“小雨,你以后一定会母仪天下的!”
其余几人一起点头起哄:“对,你总想着要帮别人,最应该去当皇后了,那样你就可以帮到所有人。”
一脸英气的少年这次没有附和伙伴们的取笑,他静静的坐在角落,马车刚好驶过亥阴身边,亥阴从车外偷偷的望了一眼进去,正看见这英气少年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女孩,静静的,心无旁骛。
“我才不要当皇后呢,要当你们自己去当!”小女孩回过头,毫不示弱的向这几个小伙伴一一瞪视,又向马车外大叫:“江哥哥,你听,他们乱说话,被朝廷里的官员听见,这可是大逆不道!”
“这是草原,不是中原,这里也没有朝廷官员,只有带着你一起来的三皇子。”驭车青年轻轻笑着,抑扬顿挫的鼻音似笑非笑,“小雨,不想做皇后也罢了,难道你就不想做嬴梨的皇妃么?真有那一天,江哥哥是一定要来喝你这杯喜酒的!”
“江哥哥你也欺负我!”小女孩顿时羞红了脸,惶惶的转过头,正看见那英气少年的凝视,目光相会,小女孩的眼波霎时变得温柔。
莫道年少不识愁,正是青梅竹马时。
“梨哥哥,我还饿,我们去吃东西吧?”小胖子趴在英气少年的肩头,憨憨的说着很有些杀风景的话。
这梨哥哥平时最宠这整天要吃要喝的小胖子,可这时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孩,眼眸里藏着淡淡的笑。
另几个男孩子们的笑声更为嚣张,“江大哥说的对!难怪小雨不要做别人的皇后,原来她只想做梨子的皇妃哦!”
“雨姐姐,不管你当皇后还是皇妃,千万记得要带我去吃好吃的,我要吃那个焖在碗里的肉,我能吃好多!”小胖子永远记得吃。
“什么叫焖在碗里的肉?那叫佛跳墙,小雨贵妃,请问您听到臣子的请求了吗?先写道懿旨让臣子们存着行吗?”
小女孩不敢回嘴,也不敢再看那英气男孩,红着脸转过了头,她靠在马车窗口上,两手支着下颐,似乎是在痴痴的看这天降甘霖,嘴角却偷偷荡漾起满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