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让众人都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真实想法。
渠水今日穿了一身深蓝色绣芙蓉的短襦,下面则是配套的长裙,虽说是棉料,但已经洗了几次了,衣服有些发白,半就不新的模样,头发也打理得很整齐,插了一朵白色珠花,虽然不多出彩,但是,这样一眼打量过去,便觉得她整个人都是清新舒畅的,像是民间浣纱的女子,清丽脱俗。
而渠水本身就长得很秀气,五官精致耐看。
尤管家微微眯着眼睛,一边打量着渠水,一边暗暗思忖,自家小姐说于小哥的未婚妻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村姑而已,但是,亲眼看到这名村姑,他还是觉得对方很有竞争力的,至少她与他见过的大部分村姑都不相同。
她虽然低着头,但是,脊背却挺得直直的,眉眼秀气,嘴角甚至还含了一抹笑意,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下,脚步丝毫不乱,仍旧沉稳的走过来,她整个人身上都有着乡下人所没有的镇定从容。
尤管家便笑了笑,扭头看向于家明:“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于家明的反应就差了一些,脸色很尴尬,不耐烦的看了渠水一眼,又不敢当众发作,只好胡乱说了一句:“这是隔壁村子的…”
孙氏的身体经过大夫的调理后已经好了大半了,也能偶尔走动,但是她平日是不肯多走的,就怕累着自己,可是今天却是个例外,县太爷家往家里送礼,怎么也不能失礼了不是!
所以,这也是渠水仅限的几次见到她亲自在外面迎接客人。前世,哪怕是她父母来到于家,她也基本是不见面的,总托病不出。
当时渠水并不明白,可现在她也总算是知道了,孙氏的病情是能够根据客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变化的。
她走上前去,微微施了一礼:“伯母,家明哥。”然后又略带好奇的看着尤管家:“家里来客人了?不知道是谁?”
孙氏就扯了最脾气,似笑非笑的说:“是县父母大人很欣赏家明的学问,今日是个小节,所以人家就派上管家往家里送些节礼!渠水,你没见过世面,往后站一站,免得失礼了!”
她一副责怪的语气,但是脸上却又含着笑容,语气也柔柔的,让人下意识的以为她是出于一番好意。
渠水便轻轻浅浅一笑:“既然家里来了客人,我倒是不好打搅,伯母,家明哥,这是我今天送的节礼,虽然不如县父母家的贵重,也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她说着就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于家明手中。
后者微微侧过身子不接。
渠水便吃惊的看向他,似乎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那面容上带着十二分的忍耐与指责。
渠水又递给孙氏,后者比于家明会做事,当即摆摆手,笑了笑:“渠水啊,你家里也穷得很,拿出这些来怕也是咬着牙送的,这些节礼你也拿回去吧,自家吃用!我们这里,也不劳你惦记!”
哪怕是县城的事情发生后,渠水之前托人送的东西不管好坏,于家都是收的,还总是嫌渠水送的不勤,送的量太少。
但,人韩家只是送了一次节礼,这母子两个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渠水心底就涌出一抹微微的悲哀,她咬着唇,尴尬一笑:“也是,有了县父母送的节礼,伯母与家明哥又怎么会看上我拿的这些东西呢!”
本来,在腊月二十三这样的小节日,姻亲双方都是彼此送节礼的,先是男方向女方家里送,然后女方家里再还礼,可于家和刘家却完全是颠倒过来的,每次都是刘家先送,而于家却从不肯还礼的。
这也就算了,如今,女方亲自送往家里的节礼,却被对方拒收了,这不也是说明于家已经不承认刘家这门亲事了!
真是踩低爬高、见利忘义的白眼狼啊!
看热闹的村人一个个在心里骂道,更加同情起渠水来。
邻居婶子与渠水是最熟的,本想招手叫渠水过来,也给她免除一些尴尬,但是,旁边的一个妇人就劝她:“那是县父母的管事,你对渠水打招呼,怕是会被记恨在心的!再等会儿等人走了也不迟!”
邻居婶子便只得泱泱住了手,看向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渠水,暗暗叹口气:“渠水是个可怜的丫头啊!”
“那也没办法,摊上这么一家人!”刚才的那个妇人便也低声说道:“渠水主动送节礼来,绝对知礼,一番好心却被狗给糟蹋了!”
其他人面上不敢吭声,但私下里却都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