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也该是和自己一样,勤劳又能干的庄稼人,只是天公不作美,他们一个个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土地,失去了金钱和亲人,长途跋涉的逃到这里求生!
但生存又岂是容易的吗?
没有家园,没有土地,没有金钱,甚至没有了尊严和生存能力的他们,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赵伤的眉头微微蹙着,空出来的一只手却握住了渠水的,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前面,带着她一步一步向城门走去。
人群中似是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手中的食物,便有些骚动。
那守城的卫士,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便唰得一下拔出了手中的长剑,示威性的指向人群,脸色不怒而威。
骚动的人群便突兀的安静下来。
渠水与赵伤安然无恙的进了城池。
他们受到了士兵们的保护,所以是要主动给保护费的,渠水数出了二十个大钱递过去,那首领神情有些不虞,根本就不接,渠水咬咬唇,便又咬牙数出了二十枚,总共拿了四十文钱给对方。
这个首领才手下,只是神情还是不满意的。
渠水一边在心中暗暗唾弃这些吃官粮的,一边跟着赵伤赶紧进了城池。
大概是将大部分流民都撵出了城外,城内相对来说还是很热闹的,街道上小摊铺很多,来往的行人也多。
城内城外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整个县城内最有名的悦来酒楼,此时也生意火爆。
渠水站在外面向里朝望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个身穿绸缎长袍,用一块玉簪束着长发的清秀少年不时走出来迎送客人,他容颜俊美,笑容腼腆,白皙的脸颊上总是带着一抹微微的红晕,但谈吐清晰,口齿伶俐,便莫名得招得很多客人的喜欢。
渠水注意到,那些女眷们,赵伤也会亲自送出来,再低语几句,然后目送着她们或坐车或做轿子的离去。
不过短短的几日不见,他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一样,重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时,酒楼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她从一座三匹马拉着的马车上跳下来,这时一个十分美丽的年轻女子,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段妖娆,眉眼精致,身上穿着长长的亮红色长裙,裙子下摆缀满了金丝线,发髻上插了一对花木呈祥的金簪子,脸上的妆容画得很精致,细细的柳叶眉,水汪汪的眼睛,小小的樱桃小嘴,耳垂上也挂了一对珍珠坠子,脖子上是沉沉的金项圈,甚至双手手腕上也戴了一对镶着红宝石的金镯子。
这个女子从头到脚都显示着一种富贵,一种权势,和一种肆无忌惮的张扬!
她如此鲜活美丽,走到于家明面前,身后就留下了一长串的银铃笑声。
此时,大街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注意着她,而她也非常享受这种被众人仰望关注目光!
她望着于家明一笑,亲昵的挽住了他的手腕,又点了点他的鼻子,嘟嘴埋怨了一句什么。后者就腼腆一笑,双手合住手中的扇子作了一个揖,女子才轻快一笑,两个人手挽着手,亲密的向酒楼里走去。身后跟着哗啦啦十几个伺候的下人。
渠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脑中却回想着的是上一世的场景。
那其实已经是她十六岁时的事情了,当年于家明在她的供养下一直在镇上读书,从没有来过县城,所以也就没有了和这个千金小姐的交集的机会。直到他来到县城考学,不知怎么的,就和她认识了。当时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流言蜚语。
但是她像是个聋子瞎子一样,视而不见。她觉得她供养了于家明几年了,对方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他是一个读书人,也做不来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直到他考上秀才后,村子里消息灵通的徐三嫂才慌张跑到她面前说:“你未婚夫要与那个县令千金结亲了,你快去问问,你明明是先定亲的,他们准备拿你怎么办!”
她震惊不已,再也顾不得别的,就跑到了隔壁的南长村。
在那里,她听到了让她一生回想起就觉得无比耻辱无比愤恨的一段话。
于家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侍女与小厮们都等在那里,这些人的装扮一看就非富即贵,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知道哪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了,但是她不甘心,真不真假不假,她总要亲自去质问于家明!
所以她就悄悄从于家的后院跳墙进去,躲在了正屋的床后面偷听里面的动静。
“我既然要嫁过来,那个母夜叉你们要如何处置?”这是一个渠水之前从未听到过的女声,她的声音如此悦耳,如同银铃一般,又是如此的骄纵,带着一种天生的颐指气使。
然后就响起了孙氏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略带虚弱的柔软嗓音,慢慢的说道:“其实,还请小姐见谅,我们于家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那六刘姑娘这几年一直供养我们家,伺候我和小月、家辉,又供养家明读书,直到供养他考上秀才!我们家刚刚发达就要与她退亲,这在外人看来也太不像了,我家家明也会因此坏了名声,我看,倒不如这样,小姐身份贵重,当然是要做正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