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一如既往的挑着笑,时不时看锦瑟一眼,倒教锦瑟觉得自己似乎是个笑话,永远能让他发笑。
苏墨却在此时开了口:“今日下午没说完的话,希望皇兄能容臣弟说完。”
“现在?”苏然明明是在回答苏墨的话,却又看了锦瑟一眼,“你确定?”
苏墨还未回答,锦瑟已经倏地站起身来,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他们二人之间要说的话,她不该听,也不想听。
苏墨并未看锦瑟,只听见她起身离去的脚步声,眸色微微一黯,道:“这天下,终归还是皇兄的天下。当初皇兄费了多大的心思从父皇手中接过玺印,如今却说撒手就撒手,置万里河山于不顾,如何对得起父皇临终前的嘱托?”
锦瑟刚刚要跨过门槛的脚,倏地便顿住了。她有些震惊,更多的却是疑惑——苏墨,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苏然放手河山,得利之人恰恰是他苏墨,为何他言语之中,竟对苏然有指责之意?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再操心,她竟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想听苏然怎么说。
苏然的目光也恰恰看向刚刚转身的她,四目相接,他唇角忽而又挑起笑意来,对苏墨道:“为兄如何对不起先帝的嘱托?将这天下托付于二弟,不正是为兄执政八年最睿智的一个决定么?”
是苏然将这天下托付于苏墨?
锦瑟禁不住微微僵直了身子,伸手扶住了门框。
苏然目光紧紧锁于她身上,苏墨却仍旧未曾看她一眼,只微微冷笑了一声道:“皇兄就确定,臣弟想要这天下?”
“你不想要?”苏然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既不想要,当初那玲珑阁是因何而建?朝中一大群官员都是你那玲珑阁常客,他们所有的动向都能为你知悉。卫星还以为,阿墨你图的就是这天下呢。”
玲珑阁!
锦瑟霎时间苍白了容颜,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串联成线——玲珑阁背后的主使人,竟然是苏墨?可是当初,不正是因为发生了他在玲珑阁遇刺的事件,他才请旨封了玲珑阁么?他请旨封了为自己探听朝中消息动向的组织,那么也就是说,是早有预谋,而那个行刺事件,不过是那场预谋中的一个引线!
锦瑟怔怔的站在那里,待想清楚事情的原委,忽然大步走向桌边,走到一直没有看她的苏墨面前,声音泠泠的开口:“玲珑阁是你的地方?”
苏墨神情一片平静,终于抬头看向她,淡淡道:“是。”
“是因为有人就要查到玲珑阁幕后主使是你,所以,你才想封了玲珑阁,一面落下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中?”
“是。”
“所以,要怎样封了玲珑阁,你其实早有打算?”
苏墨顿了片刻,点了点头。
锦瑟又怔了怔,随即再次惨白了容颜,嘴角勾起自嘲的苦笑:“所以,那个刺客也是你一手安排。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真正伤害你。所以,我杀了一个只是受命于人的无辜人?”
苏然的神情倏尔变得玩味起来,眼神之中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直直的投到苏墨脸上。
苏墨神情淡然,却只是沉默。
如此,锦瑟自然便懂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裙便要再次转身,苏墨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放手!”锦瑟近乎失态的挣开他,才忽而意识到什么一般,轻轻抚住自己被他握过的手腕,勾了勾唇角,“不是,我不是怪你。在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错,犯下这桩罪孽,只是我自己蠢,自己笨,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
她再次转身,绫罗却静静地站在门口,神情平静的看着她。
锦瑟与她擦身而过,出了房门,绫罗却只是冷眼看着苏然与苏墨:“你们现在高兴了?”
苏然忙的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辜,苏墨看了苏然一眼,冷眸起身,也离开了房间。
锦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附近的人家处买来了少量的香烛纸钱,蹲在河边焚烧的时候,那香因为放得久,大概有些受潮,她点了许久也没点着,反倒呛得自己泪流满面。
身后却倏地响起很轻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接过了她手里的火折子与香,不消片刻便点燃了,蹲身插在她祭奠的地方。
那香的味道很刺鼻,跟身边那人身上明朗好闻的气息截然不同。锦瑟怔了怔,忽然扯了扯嘴角道:“得摄政王为他燃香,想来,是他莫大的福分吧?但愿他能沾了摄政王的福分,莫要做了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