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宜破土迁坟。
才刚刚走到大徐村的村口,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小哥儿,这村子里可是在办喜事儿?”钱氏拉住一个正匆匆往外走的小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脸喜气。
那年轻人闻言微楞,被钱氏拉住的胳膊都忘记收回去。
“喜事?可不就是喜事吗!”年轻人收回自己的胳膊,整理了下衣衫,“是我那表兄又回来了,这可不就是大喜事吗?”
秦氏一把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可怜了年轻人刚刚收回去的胳膊,这才刚刚抚平呢。
“就是十年前去从军的那户吗?”
年轻人有些无奈,不过好脾气地道:“大娘,你先把我这袖子放了吧,我这袖子都快被扯断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新衣服了……”
田慧还是第一回听个男的说“压箱底的新衣服”,忍不住笑出声来,年轻人还是刚刚看到田慧,只觉得眼前这人笑意吟吟的,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不自觉地低下头。
抚平了袖子,被秦氏又催促了一回,才抬起头道:“对,我那表兄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个媳妇,可把我姨母给乐的!”
钱氏谢过,“小哥儿,不知道哪座院子是你姨母家呢,我们正有事儿去打听打听。”
年轻人早就忘记了这会儿自己出村子是干嘛去的,“那正好,我给你们带路吧?”
余光瞥到田慧正笑意满满地看着自己,挺直了腰杆子,在前头带着路。
“大娘,你们是哪个村子的啊?不知道来寻我家姨母有啥事咧?”这会不会问得有些晚了?
田慧丝毫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人家的困扰。
“坏蛋,你咋又回来了?是忘了啥东西了吗?”年轻人两眼直视前方,径自在前头走着,头都不转一下。
那人执着地转身追上了年轻人。“坏蛋,跟你说话呢,咋又回来了?”
“坏蛋”压低声音,“大表哥,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叫我坏蛋,我还要娶媳妇的呢!你这一叫坏蛋,还不得把我媳妇给吓跑了!”
“屁大点儿的小子都开始想媳妇了,回头我跟姑母说说去,让姑母给你找个漂亮的媳妇!”大表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看到坏蛋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正朝着这儿猛瞧。
一个大娘的神色好像自己抢了他的亲生儿子这般,急切。
“坏蛋,你认识那几人?怎么一直朝着这儿瞧。”
“哎呀,看我,我都忘记了!那是来找姨母的,我不跟你说了,我把人带去!”
坏蛋说完就领着三人往前头,边走边解释着,“刚刚碰到了我表兄,说了几句话……”
田慧几人离得都不远,钱氏打趣道:“小哥儿,你原来叫坏蛋啊,劳你带路了,还都不知道你叫啥,我们这是急忘了……”
秦氏心里头着急,不过这会儿也被这名儿给逗乐了。“你爹娘取的名儿?怪有意思的……”
“我叫吴知,坏蛋是乳名,我奶奶说我娘生我的时候,碰巧不小心砸碎了一个坏蛋,臭气熏天,然后我就被叫坏蛋了,奶奶说好养活……”说到后来,满满的幽怨溢了出来。
钱氏一下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你这娃子,你奶奶不也是为了你好,我还知道有人比坏蛋还难听的呢,那啥屎娃啊,傻狗的……”
“对啊,你这坏蛋叫起来还怪顺口的!”田慧接口说道。
这娃子真够不幸的,也不知道他家人是不是故意整他的,田慧都不忍心打击他了。
还没到院子里,远远地就能看到火红的一片鞭炮纸,竟是比旁人办喜事,还要红艳。
“不是听说早就回来了吗?咋这会儿放鞭炮呢?”
自从听到了“坏蛋”这个名儿,钱氏三人觉得跟这个年轻后生,关系近了不少。所以说,取名儿也是一种学问。
原来,今日是徐家挑的好日子。
“年前,没啥好日子,最近的好日子就是今日。当初以为表哥早就不在了,我姨父他们就给建了一个衣冠冢,谢天谢地,我表哥好好地回来了!”
坏蛋还没说完,又遇上了熟人。
“前头就是我姨母家的院子了,我让我大姐带你们过去,我还得回家一趟拿点儿东西。哎呀,瞧我这记性,大姐,我现在就去!”
坏蛋将人交给他大姐,就小跑着走远了。
坏蛋的大姐,穿着绯红色的冬衣,冬袄的下摆还绣着三色的“双碟戏花”,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银簪子。光是这副打扮,就知道家底颇厚。
钱氏家如今已经算是杨家村不错了,孔氏也从没试着在衣服上绣花。不过,钱氏的俩个闺女,回娘家的衣裳上好似都有绣花的,不过,比坏蛋的大姐要精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