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可谓是直接将矛盾激化到了最巅峰,靠一张脸讨生活说的莫不就是展红楼?即便来此地下城之人都知道此处有这么一位靠肉体换来地位的人间绝色,可毕竟没人敢当面说出来,这其中除了男人那点怜香惜玉见不得伤了美人的别有用心之外,恐怕更多的是不愿得罪了展红楼身后的那些个靠山。
而今这不知是何来历的黑衣女子竟众目睽睽之下摆了展红楼一道,让众人惊讶的同时却也好奇这黑衣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那公子哥儿再也接不下去话,又不愿就真个就如此下不了台,便笑道:“这个……只要是靠自己本事吃饭,在下看来哪里都一样。”
黑衣冷笑:“好一个靠自己本事吃饭,生的漂亮倒的确也算是一种本事,可靠着一张脸吃饭,这张脸早晚都会老去,早晚都会生褶子,到时候又该拿什么去吃饭?”
“够了。”
展红楼怒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无缘无故来我这里莫非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黑衣淡笑:“怎么?酒楼朝南开,但凡是客人都能进来,莫非老板娘还真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做我的生意不成?那未免也显得老板娘你太过小家子气了,行了,今日前来,我只不过是来看看老朋友而已,现在见到了,确定你生活的还算不错,那我就不再打扰了。”
黑衣说完便起身要走,却被展红楼迅速起身拦住:“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了?”
黑衣道:“你这里不是酒楼吗?既然是酒楼,自然来去都由得我自己,难不成老板娘你还要做那强买强卖的生意不成?”
展红楼语塞,即便早就练就出一番笑靥如花的本事,却也无法真正在自家姐妹面前做到无动于衷。
她沉声道:“这是打算找我算账来了?”
黑衣道:“算账不算账,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今日来权且当做是看看老朋友,顺便给老朋友提个醒,有些事情当做,有些事情可做不得,别人还有一颗体谅原谅心,不过我的性格你却是知道的,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出卖。”
短短几句话,黑衣便撒手离去,无人阻拦,便是那自以为能勾搭上的公子哥儿也都识趣的让出一条路来,就在众人纷纷揣测这黑衣女子是什么来路时候,展红楼已紧咬嘴唇双眼通红。
“把我当什么了?所有人都来欺我,真当我展红楼可欺是不是?”
即便心中生恨,却到底还是不敢道破方才离开那位黑衣的身份,展红楼并不会傻到真激怒了自己这位妹妹,黑寡妇,并非浪得虚名。
故此,当闻讯匆匆而来的李大仁追问起方才事情经过之时,展红楼也始终咬紧牙关不松口。
“不过只是一个从前有点恩怨的女人罢了,当不得李大人你如此关心,换句话说,我展红楼的事情,从此以后也不需要你李大人来操心。”
被泼了一盆冷水,李大人不怒反笑,面对面前不久前才被人嘲讽一番而今心情真差的展红楼道:“女人果然翻脸翻的很快,这要真让你攀上了方渐鸿,那你岂不得将我李大人狠狠收拾一番?”
展红楼冷笑:“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才对。”
李大仁道:“那也得你真有能力攀上这根高枝再说。”
将李大仁目送出销金窟,展红楼便唤来驼背小厮私下叮嘱:“将方渐鸿即将来九重天的消息散布出去,这人从前得罪不少江湖仇家,而今明目张胆来九重天,怕是少不了一番打杀,想要打老娘的主意,那也得看老娘答不答应。”
……
大乐坊一如既往繁花似锦,与张凤府离去之时并无太大区别,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让人忘记了有张凤府这么一号人存在,忘记的人不会想起,时而想起的人却绝对不会忘记。
没了一个张凤府并不影响大乐坊做生意,亦不影响天王曹蛮来招待每一路贵客,事实上这几日下来,曹蛮的确是忙的不亦乐乎,作为东道主,招呼各路神仙本就是份内之事,好在曹蛮虽生的孔武有力,却也算是八面玲珑,虽不说将各路神仙伺候的服服帖帖,却也并没有生出多大的乱子。
地下城所有事情几乎都在曹蛮掌握之中,包括每日里进来多少人,又出去多少人,这些人其中见过的,没见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能唤的出来外号的,猜不透的,几乎都被曹蛮以密密麻麻文案所记载,有条不紊,初时连“叶白荷”无意间瞧见之时都不免惊讶无比。
“没想到天王还是一个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在天王你的密切监视之下,地下城几十万人恐怕也难有几条漏网之鱼。”
“叶白荷”一一翻阅着曹蛮文案所记载,从江湖上一些小门小派到拿的出手的大门派,都来了哪些人,还有哪些身份可疑之人,一一记载的清清楚楚,这其中包括那些人的外貌,穿着打扮,行事风格甚至连一举一动都记的清清楚楚,单单只是这份亲力亲为的耐性,便足以让人叹服。
彼时曹蛮放下手中笔,叹息道:“叶姑娘有所不知,我曹蛮虽说不过只是一介武夫,侥幸做了九重天的天王之一,可依旧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大意,今日是我九重天将中原各路豪杰吸引至此,便要负责起其中所有事情,虽说江湖不外乎就是恩怨情仇,可我曹蛮也不想在我一重天之内看到有什么厮杀的事情发生,就比如我所记载的神拳门与泰山派,两派之间便素来不和,更是没少发生流血事件,两个门派同时来了地下城,不论住的地方还是活动范围,我这个做天王的可都得一一安排周到才行,否则一但起了争执,就怕一点小矛盾引来灭顶之灾,到时候好让江湖中人看我九重天的笑话,到时候真兴师问罪起来,别人也只会说是我九重天安排不周。”
“还有天刀门宋一血这个师弟宁州远,生而心高气傲,因为一个女子便与青城派弟子大打出手,杀了青城派三个弟子,与青城派结下不死不休大仇,而今青城派下榻销金窟,这宁州远又怎可能安排在销金窟不是?故此,说不头疼是假的,可即便再恼火,这些事情也不得不慎重,以免掉以轻心出了大岔子。”
“叶白荷”微微惊讶,随后好奇道:“如此说来,曹天王早就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恩恩怨怨了解的清清楚楚,却不知是早就有所了解,还是来了地下城之后才多方打探出来?倘若是后者,那我只能说一句曹天王可真是有心,如果是前者,那我只能说……天王就更加有心了。”
曹蛮指尖微微颤抖,落在其一双孔武有力手臂上,若是不仔细观察,绝对难以捕捉到,好在背对着曹蛮的“叶白荷”也并未看到此一幕。
曹蛮笑道:“应该都有,毕竟在我前来九重天之前,也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罢了,生在江湖,又何来不知江湖事的道理?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全部派上用场罢了。也算是误打误撞,不过这些信息也只是在出事的时候最有用罢了。”
“叶白荷”道:“虽说知道各门各派的恩怨看起来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可弄清楚其中曲折离奇故事,便等于抓到了这些人最为致命的弱点,曹天王短短几日功夫便将前来地下城的这些人所有命脉全部拿捏在手,又怎会只是在出事的时候最有用?天王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让我不太认同了。”
“认不认同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叶姑娘竟觉得我一个小小九重天天王能将这么多英雄豪杰尽数拿捏住?”
曹蛮站起身来自嘲一笑。
“我若是有那个能耐,只怕早就去了更深处了,又何必待在大乐坊每日里做那接待客人的陪侍对不对?故此,叶姑娘你定是多虑了。”
“也许。”
“叶白荷”转回身子,一张冰冷高贵脸上犹如笼罩一层寒霜,又问道:“我方才看了天王所有记载,来地下城的门派之中几乎无一例外都被你牢牢掌握在手,不论是恩怨情仇,还是尔虞我诈,却唯独不见了好几个地方,比如天刀门,比如名剑山庄,比如峨眉派,又比如冰宫,比如神宫,还有,比如罗刹门。”
不论是谁听到罗刹门三个字都不会显得太过镇定,曹蛮亦是如此,前面那几个门派还好,或许也曾做过店大欺客或者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最起码明面上却还是天下正道,可罗刹门却大不相同,这个在数十年前以一个罗刹鬼闻名江湖的处处透着诡异以及让人不安的门派,至今都无人知道他到底建立在哪里,无人知道罗刹门究竟有多少高手,更无人知道罗刹鬼究竟是何许人也,说个不好听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可罗刹门却又是的的确确真实存在,更是每逢一些岁月便会有一代罗刹使者行走江湖,手持罗刹令号令中原黑道,如有不从,杀无赦。
偏偏这些神出鬼没的罗刹使又个个武功高强,有句话说得好,不怕敌人在你面前,就怕敌人在你身后,如同冰宫神宫这些中原武林圣地,或许也曾有过恩怨情仇,但最起码别人还会给你竖一个标杆,指名道姓是谁人出的手,有能耐尽管去找那人报仇。
可对于无影无踪的罗刹使,就好比你永远不知道有一个什么样阴毒的东西站在你身后哪个地方,会在什么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关于罗刹门,江湖上只有捕风捉影的传闻,却到底没有人见过真实的罗刹门究竟是什么样子。
“关于罗刹门,我是知之甚少,至于冰宫神宫这等屹立中原的大门派,也不是我小小的一个曹蛮可以窥探,更何况即便我有心,恐怕也不见得真能打听出什么来,冰宫神宫素来与世少有接触,能有幸远远见上一面已是不错,又谈何知道更多?又说名剑山庄,代代传人皆风采卓然,只听说名剑山庄与人交善,却没听过与人交恶,故此没有什么恩怨,天刀门则大不相同,门下弟子但凡有所成就,必定以前辈高人试刀,得罪的人早就不计其数,故此,也没什么好记载的,还有一个峨眉派,门下清一色女弟子,女弟子最为安分,不喜打打杀杀,算来算去,叶姑娘所说的这几个门派,仔细想想的确没有什么可以需要以文案时刻提醒的,更何况往往大门派行事说话时候都讲究一个分寸,即便是真要动起手也不会那般随意,故此,根本不需要担心,放在哪里都一样,叶姑娘你觉得呢?”
“曹天王倒是将人心洞察的透彻,小女子不佩服不行,只是即便如此,难道天王就不怕这些大门派中的高手在地下城之中出了什么变数?就比如上次我们那么多人围攻那黑衣人,倘若下一次不再是同气连枝,而是门派之间互相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天王你又打算如何收场?”
“收场?”
不知有没有仔细深思这番话其中隐藏意思的曹蛮轻声一笑。
“叶姑娘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曹某,且不说这些门派之间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厮杀,就算真在地下城厮杀起来,那也绝对轮不到我曹某来从中干涉,毕竟,自家的孩子打架,哪儿有让别人来约束的道理是不是?”
“哦?”
“叶白荷”美眸一转。
“曹天王这话听着怎么觉着话里有话?”
曹蛮道:“话里有话谈不上,只不过在说一个事实而已,哪儿有做长辈的就任由小辈出去胡闹的道理,即便嘴上可能说着不管不顾,但实际上,又怎能真的不管不顾?单单是一个地下城,怕如今就已经混进来很多了不得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