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山脚下突然发出了一阵异样的响动,随之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呼喝,很快又归于一片死寂。
不一会儿,几名本应在山下把守路口的奴隶跌跌撞撞冲上了山顶的台地!
“老爷,老爷!”一个家伙跑到殷戍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起来,“您真是洞察一切呀!那陷阱里果然掉进去了三个人,是三个人!老爷!”
“什么?”殷戍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还真抓着人了?都是些什么人?”
那奴隶从怀中掏出几样物事,小心翼翼递了过来。
借着山下朦胧的火光,殷戍看到手中的那玩意儿却是几根精致的项链——沉甸甸的链子上好像穿着不少绿松石珠子,散发着淡淡的青绿色光芒;而在链子下方则坠着一枚巨大的、金子制成的好像野兽牙齿一般的物件!
身边的公主突然激动了。
“狼牙!”她颤声说道,“那是狼牙护身符!……老爷,他们确实是我姐姐的人,只有努布提奥公主的雇佣兵才有这样的护身符!……老爷,他们是最残忍的一群刽子手!”
“刽子手?就那十几个人?”殷戍疑惑地指着远方,“刚刚好像还被我们干掉一个呢!”
“不,绝不止这么点人,”那女人突然抓扯住殷戍的胸口,“老爷,大事不好,我感觉很不好……我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殷戍顿觉如堕冰窟。
谢天谢地,这家伙突发奇想的陷阱竟然能发挥作用,竟然还逮住了三个人……额滴娘,那只能意味着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有人,要偷袭,这块能够俯瞰一切的高地!
“你和塔蒙带着大伙在这里守着,”他一下子紧张极了,“我,我下去看看……”
“老爷,那三个人都死了,一掉到陷阱里就被您布置的小刀扎透了脚心,您可真神……我们上去使劲用矛捅,全捅死了……”那个黑奴还在兴奋地滔滔不绝,“那三个家伙力气可真大呀,而且一直到死都不出一声……啊,老爷,我们可是第一次见识到‘女人士兵’……”
“老爷,我也和你一起下去,”塔蒙突然急急冲了过来,“我……我害怕……”
“死婆娘,你在上面老实呆着!”殷戍用力推了她一把,“到下面更危险!”
可怜的姑娘一屁股坐在灌木丛上,吓得连哭都不敢。
殷戍喀嚓喀嚓踩着枯枝败叶和砂石,气势汹汹地沿着羊肠小道下山。
他觉得自己嘣嘣狂跳的心脏就要跳出胸口了!
“还有人在路口守着吗?”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问道,“你们在附近还发现别的什么没有?有没有马呢?”
“没有,老爷,我们就弄死了那三个人!”黑奴慌忙答道,“没有发现别的敌人,也没看见什么马……”
仅仅三个人,就胆敢偷袭距离营地如此之近的一座山包?
殷戍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在这时,山下另一侧的营地突然出现了震天的喧哗!
“准备战斗!”有人发出了凄厉的高叫声,“准备战斗!”
殷戍吓得差点尿了!他楞了一下,赶紧调转方向连滚带爬地往山顶上跑!
小小的台地上已经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趴在台地边缘上往下看。
他扑过去一瞧,心一下子便凉了半截!
他看见山下的营地已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窜;
他看见那一“圈”骆驼已经万分不安,此起彼伏嗥叫着地试图要站起来,伊涅特的奴隶们不得不疯狂喊叫着来回乱窜去安抚畜生的情绪——真的,再这么乱下去,这一圈“骆驼环形防御阵地”就特么要解体了!
他看见,胡尼、伽卡尔和阔阔塔老爷已经全都钻出了帐篷,正在指挥着大伙把所有的箱子、口袋和坛坛罐罐集中到一处,试图堆积成一个更坚固的堡垒;
他还看见,远方那一道希克索斯“火墙”,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
“到底怎么回事呀?”殷戍焦躁地高声喊叫着,“为什么要做好战斗准备呀?”
山下的胡尼老爷显然也急了!
“孟图老爷,西方的探子刚刚回来了,”他仰着头大声嚷嚷道,“他带回来一个很糟糕的消息……有至少100个人骑着马过来了!”
至少100匹人马!
一阵凉气猛烈地顺着脊梁骨窜上头顶,这家伙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
此时此刻应该是凌晨四点的样子,是天地之间最黑暗的时刻。
远处的大地由远及近传来了滚雷一般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有无数保龄球在木制的球道上滚动,又好似一阵霹雳久久徘徊在地平线上不肯远去。
台地上的所有人都趴伏在灌木丛中,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惊肉跳地盯着声音来袭的方向。
来了!
只见一条光的溪流从西方的黑暗中奔涌向前,跨过起伏的丘陵,越过平坦的戈壁,直冲着脚下的营地迤逦而来!
即便夜色如此黑暗,即便距离如此遥远,人们也能清晰地看见那条“光河”所带起的漫天烟尘,感受到那压倒一切的磅礴气势!
“神灵啊……”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殷戍几乎一滴水也没有喝,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膀胱快要憋得爆炸了。
为什么口腔感觉火烧火燎?为什么心脏跳得如此之快?为什么喘气如此艰难?为什么双腿在止不住地打颤?为什么双目饱含泪水,难道他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不,他是害怕了,真害怕了!
雷声越来越近,人们开始感受到大地的恐怖震颤了。
100多名裹着黑衣的武士骑着骏马,高擎着火炬,排成长长的一线从西方压了过来!
马蹄哒哒,铁流滚滚,烟尘障天。
在这强大的力量威压之下,营地内外欢快轻松的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
“孟图老爷,”公主猛地抓住了殷戍的胳膊,“我们现在逃吧,还来得及!”
“什么?逃?”这家伙马上就要尿出来了,“我们现在跑掉?”
“是的,老爷!”公主压低了声音,用力指着山下,“你瞧,马在那里,蓬特人的马!我们必须现在就下去把马偷出来!”
“偷,偷马?”
“抢也行!总之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走!再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的老爷!”
殷戍死死盯着山下的营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杆该死的长矛,几乎都要把杆儿弄断了!
“我……应该没事吧!毕竟只是大公主和胡尼老爷的过节嘛……”他突然语无伦次地说道,“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那个胖子完蛋了,我们应该……会平安无事的吧……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背叛他们呢?……”
啪的一声,那女人竟然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安虎,你简直是个畏首畏尾的女人!”她带着哭腔叫道,“不,你连女人都不如!……”
殷戍捂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塔蒙却一下子扑了过来,像狂怒的母豹子一般护着自己的主子!
“你这个婊子!”她一下子把公主压倒在地,尖声叫着,“你这个丑八怪,竟然打我们老爷!”
“你们这些蠢东西,蠢东西!”公主也不挣扎,而是绝望地喊着,“啊!啊!就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吧,都死了算啦!”
正在这时,另一侧的山脚下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大声的呼喝!
“出事了老爷!”几名健壮的黑奴一跃而起,“又有人要上来了!”
殷戍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也不管地上那两个撕扯在一起的娘们,凭着本能便抓起长矛跟了过去。
这伙人一路踩着漫天的烟尘,刚冲到半山腰时,便发现山脚下已经围了至少20名黑衣武士,正起劲儿地朝着那条唯一能够上山的羊肠小道的路口放箭!
那里原先有四名黑奴把守,此时此刻已然是毫无声息!
啊啊!那些人要进攻这座山头,他们要占领这附近唯一的制高点!
殷戍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或许是忌惮那个曾经吞噬了好几位同伴的陷阱,或许是搞不清楚这个黑黢黢的台地上到底有多少人,那些黑衣武士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一直在远远地放箭。
带着火的利箭划过长长的弧线,噼噼啪啪落在坡上的灌木丛中,有的地方已经被引燃了,火苗借着风势呼啦一下子就起来了!
“你们,用强弓射他们,”殷戍的眼睛里几乎就要滴出血来,“快,用复合弓!看看能不能射中他们?”
“能,老爷!”强壮的黑奴弓箭手痛快答道。
张弓,搭箭。
“嘣嘣”两声,两只利箭瞬间便脱离了“双臂复合弓”强有力的弓弦,直直朝着山脚下那一群张狂的黑衣人飞去了!
立即有一个家伙惨叫一声,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继续射箭!”殷戍大受鼓舞,像一名统帅一般单手朝前一挥,“雅蠛蝶雅蠛蝶!不要停!瞧呀,我们的箭能够射穿他们的铠甲!继续!刚八代刚八代!”
这货在无比振奋之下,竟然情不自禁喊出了岛国*****的经典台词!
两名弓箭手似乎把这辈子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他们疯狂地一发接着一发连射,在几名伙伴的配合下,射速几乎达到了一秒一箭!
对面的阵营中,很快又有两个家伙惨叫着倒下了!
那些武士马上就意识到了半山腰的黑暗中还隐藏着未知的危险,立即训练有素地散开了!
“小——心——!”殷戍立即拉长了声音高叫着,“小心——!他们有可能从别的地方偷袭!小心——!”
“老爷,”灰头土脸的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我们山上的人手不够!我们一共只有10个人!他们如果分头摸上来,我们可是堵不住的!”
殷戍紧张地思考着。
到目前为止,他最大的优势只有一个——敌明我暗!
那些黑衣人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搞不清楚这块小小的台地上到底有多少人,隐藏着怎么样的力量!
但这家伙最大的劣势也极为明显——他被这巴掌大的地方困住了,他无法脱离这座土山!
一旦他下了山,他的优势就将荡然无存,他和他那点可怜的人马,立刻就会被淹没在希克索斯人狂暴的海洋之中!
那么,他只能选择龟缩在山上,持续被动挨打,直到……走向末日。
怎么办,该怎么办呀?……
他紧张地浑身都在筛糠一般发抖!
“他们被我们吓蒙啦!”公主突然冲着殷戍喊叫起来,“他们吓蒙啦!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老爷,我们赶紧冲到营地里,把马弄出来!没人会在意走了两个人的……这是最后的机会,再晚就走不了啦!”
“两个人?”他忍不住叫了起来,“那,那塔蒙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那个小老婆!”那女人几乎快要气疯了!
“继——续——射——箭!”殷戍一把推开了那女人,咬牙切齿地喊道,“射死他们!射死一个算一个!”
“老爷!”弓箭手突然绝望地大喊,“你的复合弓断了,全都断了,没法射箭了!”
他的大脑顿时轰的一下——他应该想到,这些仓促做出来的“双臂复合弓”是完全经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折腾的!
那么,他现在手里只有几把普通的弓箭了!
“撤!”他用力一挥手,“我们再回山顶上去!”
“不——!”公主一下子发出了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声。
殷戍用力一把拽起那个女人,带着他的“小分队”又连滚带爬地返回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