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陵官道边张国梁带着手下百余人在此迎候,望见楚勇行来,衣裳褴褛倒像是一支叫花子军伍,手下几名千总不禁轻笑起来。
张国梁部下大多出身和张国梁自己一样,从前都是广东天地会贼匪出身,如今做起了官军,向来很受其他官军轻视,曾今讥讽他们穿了官服也不像官军。是以众将官都是憋了一肚子气,现下到比自己还要不像官军的楚勇,自然是轻笑了起来。
闻得轻笑,张国梁满脸的络腮胡一抖,虎着脸本想斥骂几句,却不想身后一名千总道:“诸位兄弟,可别小这些湘人,观他们行军,已知是一支强兵,更何况江大人等远道而来赴援,岂可轻慢他们?待会儿面上须不好。”
张国梁侧头一望,说话的这人却是部下千总冯子材,这冯子材广东钦州人,字南干,号萃亭,祖籍博白,父亲冯文贵、母亲黄氏早早弃世,年纪幼小的冯子材只得独自步入艰难时世,先后做过木工,在钦廉护送过牛帮,甚至流落街头,备受欺凌。也正是由于这段经历,让他练出一身好武艺。随后冯子材在广西跟随天地会聚众起事,但义军很快被扑灭,冯子材投靠官军,录向荣部下第一猛将张国梁麾下。
张国梁呵呵咧嘴大笑,跟着又板起脸斥道:“南干说你们的话太客气了,背后耻笑他人并非好汉所为,有种的待会儿去邀他们干一架,干得过你们再笑,干不过就给老子乖乖服软,别整天他娘的像个娘们,在背后唧唧歪歪!”张国梁此刻虽然官至游击,但仍脱不了那江湖习气,一顿呵斥之后,部下再也不敢发笑。
眼见江忠源等人近前,张国梁带着属下迎了上去,两边将官相互见礼后,张国梁哈哈大笑道:“珉樵公远道而来辛苦了,兄弟们总算盼到援兵了。说心里话,若是派别人来,我老张可是不大放心的,现下是珉樵公领兵来,我老张放一百二十个心。”
江忠源知道他出身草莽,喜欢直来直去,却也喜欢张国梁这种江湖义气,江忠源自己也经常任侠义气,所以才能以儒将练起团勇来,当下一抱拳道:“殿臣客气,此前虽一直并肩作战,但苦于战事纷乱,没有机会和殿臣喝上一杯,引为憾事,现下好了,咱们不但能一道喝酒,还能一道杀贼了!”
张国梁大喜,这江忠源起来并无一般文官儒将的酸腐气,很是合他胃口,当下哈哈大笑着引领楚勇进城。
到了城内安置定,张国梁吩咐属下牵出猪牛宰杀,犒赏楚勇,自己亲自在县府衙内设宴款待江忠源、江忠济、刘长佑等楚勇将领。
酒过三巡,诸将言谈甚欢,说起当前战事来,张国梁醉眼迷蒙,打着酒嗝道:“江大人,制台大人(指徐广缙)到底要如何进剿?长毛贼据守长沙,如今出队南下,我老张来似乎颇有蹊跷啊。”
江忠源点点头道:“不错,长毛贼忽然大举南下实在令人费解,南路诸城被他们蹂躏甚深,已无粮无钱供他们抢掠,人口损失也颇为惨重,他们南下有什么好处?临来时制台大人也曾多次军议,总觉得长毛贼南下乃是虚晃一枪,实意乃是东进赣省。”
刘长佑出言附和道:“不错,北面有大江阻隔,又有张亮基抚台兵马堵防,西面黔省贫瘠,南面两广有大军屯驻,最有可能的便是东进赣省。赣省富庶,长毛贼一定会东进的。”
张国梁皱眉道:“可惜制台大人到眼下还在攸县按兵不动,该当今早进兵醴陵、浏阳堵防才是。”
江忠源微微颔首道:“制台大人也有所顾虑,我南路大军弃械粮秣辎重大部皆在衡州,向军门的大队才收复郴州,进抵耒阳,这时候若是攸县兵马北上,只恐长毛贼趁虚来攻衡州,是以眼下暂时按兵不动。”
张国梁哈哈大笑道:“长毛贼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官军大队皆在南路,他们敢南下么?我老张以为,长毛一定会东进,说不定过几日便会兴兵来犯!”
江忠源沉声道:“制台大人的意思是,要是长毛真敢来犯,在下和张大人共守醴陵,只要咱们守上几日,攸县大队援兵赶来,定能剿贼于城下。”
正说话间,张国梁属下有探马回来急报,说湘潭长毛贼有万余兵马东渡湘水,往醴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