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还没有大亮,此时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长沙城北门和东门已经打开,两路太平军借着夜色开拔出城,悄然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之下。北路的太平军中还夹杂着数十辆驮马大车,上面用草席覆盖着,前端露出黑黝黝的炮口来。熊熊的火把光亮照耀下,眼见一个个太平军将士脸上满是坚毅、冷酷之色,他们身上发出浓浓的肃杀之意,让萧云贵心中一震,他口中又喃喃自语道:“原来送人去死是这般的感觉……”
千余名太平军鱼贯出城,外面都罩着黄背心号衣,号衣滚着白色边,这是西王属下兵马才会有的特殊印记。太平天国首义六王各自部署兵马所穿号衣皆不相同,天王下属,全黄背心,没有滚边;东王下属,黄背心,绿色滚边;西王下属,黄背心,白色滚边;南王下属,黄背心,红色滚边;北王下属,黄背心,黑色滚边;翼王下属,黄背心,蓝色滚边;其余兵马则全是穿着红色背心,黄色滚边或绿色滚边的杂色号衣,是以太平军中,是何人属下,一望号衣便可知晓。
萧云贵在城头一直望着李开芳部消失在夜色之中,才下了城头,接着他和曾水源等人往城南衙仓而去,他要亲眼验昨日纳捐的钱粮。
众人策马到了衙仓之前,却见几名守衙仓的太平新军正在凉棚之内酣睡,曾水源见了勃然大怒,一声令下跟随的牌刀手便即上前将几人抓了出来。
几名新军被按到在地上,才如梦方醒,抬眼一是萧云贵、曾水源等人,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曾水源下马走上前去开口便大骂道:“我叫你们值守衙仓,你们几个却在这里睡觉?!要是有清妖或是奸人来放火怎么办?!这些米粮干系重大,你们不想要命了么?!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从前你们是天地会,我之所以管不着,但现下你们是太平圣兵了!你们那些尥蹶子、吊儿郎当的帮会习气给我改掉,你们当我说话是放屁么?!”
一同前来的牌刀手中还有不少人是天地会的新军,曾水源这一骂,人人脸上都是愤懑之色,但曾水源是军中将领,众人只是敢怒不敢言。
萧云贵眉头一皱,这曾水源说话太不中听,谁犯错处置谁便了,他偏偏扯上天地会做什么?当下萧云贵也下了马来,上前温言道:“曾侍卫,谁犯错你罚谁便了,不必提及其他。”
曾水源似乎是气糊涂了,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道:“西王,你是不知道,自从进城之后,大大小小的我处置了多少起新军违反军规之事,要么偷偷聚赌,要么私藏粮食,要么相互争斗,自己人打自己人,他们这些人拿了头上的红巾和那些清妖绿营兵有什么区别?!就他娘的是一群帮会的土匪!”
曾水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兵卒之中原来的天地会众纷纷吵嚷起来,曾水源大怒喝骂道:“你们还敢还口?!你们还是太平圣兵么?!”
萧云贵面色不豫起来,自己再不出声便会酿成大祸,当下他大喝一声道:“够了!”这一声倒像是晴空霹雳,声震四方,众人被吓了一跳,霎时间都安静了下去。
萧云贵沉着脸了众人,一众兵卒都是惴惴不安起来,萧云贵从一个个兵卒面前走过,凌厉的目光得新军兵卒们都低下头去。
“在你们投身太平之前我便说过,至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散兵游勇,不再是寻常百姓,你们便是天国圣兵,军中有军中的法度,人人都要遵从!”萧云贵边走边大声说道:“你们管不住自己,便要军法来管你们!我们之所以和清妖不同,就是在于我们太平圣兵军纪严明!刚才吵嚷的自己都站出来!”
一众新军都低下头去,却没人敢站出来,萧云贵厉声喝道:“刚才吵嚷的胆子呢?你们还是不是带把的男人?没种站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