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带尔冬出来,不该任性地留在这里。
明琮挥舞长鞭,鞭子落在炽锦身上,一道血痕赫然显现。他嘴角笑意加深,并不打算直接取了炽锦心脏。
炽锦那番讽刺的话戳中他的痛点,如不是黑袍人盯着,他定要先让炽锦痛哭流涕地向他道歉。
“明琮,”黑袍人不耐地喊了声红衣男人的名字,“快点,别让你主子久等。”
明琮听到“主子”二字,笑意全无,他一双眼睛幽深无比,凝视炽锦的胸口。
“谁!”黑袍人扬声喊道。
明琮呼吸一滞,紧紧攥在手里的匕首一松,他抬起身子,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后背发凉,一阵强大的威势压得他透不过气。他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到一双漂亮的眼睛,深红色的瞳孔无神地对着他。
“你是谁?”黑袍人犹如顶着千钧之力,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他瞳孔骤缩,脖子被人钳住,支离破碎的声音从喉管里渗出。
黑袍人无力地蹬脚,那力度似乎是想活生生把他脖子掐断。当机立断,黑袍人散成一缕黑烟跑了。
那个人并不想管黑袍人,他沉默地看着明琮。
明琮紧紧盯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灰袍子,容貌颇为秀美,眉宇之间却凝结着一股戾气。
“在下无意惊扰道友,我等会速速离去,”明琮露出无辜良善的笑容。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视线从明琮脸上移至他手中的长鞭。
明琮心中一慌,正要收起鞭子,忽然听见那人说,“你也用鞭?”
一股强大的吸力夺走了明琮手中的鞭子。这速度之快,明琮尚未反应过来,武器已经落入那人之手。
细长的手指握着深色的鞭把,手背格外白皙。这双手乍眼看去并无威慑力,虽然骨节分明,可手指细长、肤色白皙,又无老茧,看着不过一个富家公子的手。
然而明琮却紧张地额头渗出冷汗,他善用长鞭,怎会不明白那人也是个用鞭的高手。
白发男人使着长鞭,软鞭轻柔地打落在地面,并没有造成任何威势。
可是,天上的明月却霎时间消失,天地恢复成灰蒙蒙的样子……这精心设下的结界就被轻而易举地破了?
明琮咬紧牙关,然而男人身上强劲的威慑,令他不由缩起肩膀,“叨扰了,在下先走一步,还望仙君见谅。”
明琮捎起半昏迷中的炽锦。
他脚还未迈开,却听见背后的人温声说,“留下东西再走。”
明琮看着炽锦,凤凰心是主人筹谋已久之物,他心知任务失败的后果,可若不顺着白发男人的心意走,今日怕是会丧命于此。
炽锦被人丢在地上。
“等等,还有。”
“不知仙君所言何物?”明琮脸上的笑容都难以维持,他不知这突然出现的怪人究竟还要什么。
话音未落,长鞭拍打在他身上,啪啪两声,红衣被血渗透,红得近乎黑色。
男人随手扔了鞭子,说:“你走吧。”
明琮呕了一口血,强撑着身子,匆忙逃离。
倒在地上的炽锦在闭上眼的那刻,将那抹灰色的影子印在眼底。他眼前一黑,彻底地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铺天盖地的冷意唤醒了尔冬。
尔冬撑着身子起来,他按住脑袋,里面似乎有个不断膨胀的东西,马上就要钻破他的血肉冒出来。
他忍着剧痛,打探四周。
夜色正浓,别说皎洁的月光,就连惨淡的星辉也被乌云遮住,仅有雪地映射些许黯淡的光芒。
死寂一般的安静,没有人声,没有虫鸣。他像是被人遗弃一般躺在荒凉的雪地里。
就在昏迷之时,尔冬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的男人。男人四周已无活物,可他脸上并没有胜者的得意,与之相反,他面露哀愁,眼神中透着绝望。
尔冬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一种酸涩的疼痛从心中冒出,这种疼超越了身体的痛。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你到底是谁?
我又是谁?
杂乱的思绪在本就昏沉的脑海中反复弹跳。尔冬撑着脑袋,他甚至想将脑壳敲碎,以减轻这种绵长昏涨的痛。
他跟虾米似的弯起身子,低头之际,尔冬看到一绺凌乱的头发,那是他自己的头发,白得像雪。
尔冬慌乱地解下头发,白发披在身上,如流水般从指缝滑下。
那些零碎的画面,腥臭的热血、残破的尸体、怨恨的眼神、冷漠疏远的背影,不受控制地涌上眼前。
最后定格在眼睛里是一抹熟悉的青色背影,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与冷淡的月色交融。
尔冬用力一掐满是擦痕伤口的手臂,短促的痛驱散了幻觉。
他踉跄地走到小溪旁,溪面结了一层薄冰,冰面映出模糊的面容。
尔冬看到一双满是哀愁的漂亮眼睛,和幻象中那人的眼睛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