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虚长一岁,不是你的妹妹……”她头越来越低,低得看不见。这话也不是没跟他说过,可他就是觉得她小一些,喜欢叫她妹妹。
梁乾腿一弯,头一歪,一张好奇的脸突然凑到她眼前。他那一双含笑撩人的眼睛近在咫尺。
“呀!”她小声惊叫,便又要关窗。这次他没来得及抵住,被她关上了。
汝三水靠着窗子,脸红到了极致,煮熟了似得。留梁乾在窗外一脸懵,半晌也没搞清楚惹着她什么了,只好摇摇头,找旁人借去了。
汝三水听窗外人走了,连忙把桌上东西都收拾了。
“宝儿。”院门外一声温柔的呼唤。汝三水听出来,是梁云舒。
她在这里长大,从小最亲的人就是云舒阿姊,从前梁云舒叫她阿宝,后来有了个极晚出生的弟弟梁云楠,便叫弟弟阿宝,改叫三水为宝儿。只要听见阿姊的声音,三水就心静,不论怎样叫,三水都是喜欢的。
她向房门口走去,和梁云舒打了照面,唤道:“阿姊。”
一个小小的人影扑进来,把三水的腿一抱,仰头也欢喜地叫:“阿姊!”
三水低头,故作惊讶:“呀!这是谁,这么讨人喜欢。”俯身便把那小阿宝抱起来,亲了一口,阿宝笑咯咯地拿小手捂住自己的脸。
“你看你非要来,来了就跟三水姐姐闹,连我也不要了。”梁云舒嗔他,阿宝连忙答道:“云楠也要阿姊!”
他把两个姐姐都叫阿姊,没有区分,三水和云舒也能听懂。
三水边逗云楠,边问:“阿姊怎么来了。”“什么记性,上次不是问我要个香囊吗?说阿宝香囊上的梅花样子你也喜欢。”
汝三水想了起来:“我逗阿宝玩的,看我喜欢他的香囊他会怎么办,阿姊怎的当真了?”
“如何不必当真,你是不要香囊,但我看你是真喜欢那花样子,就依样又绣了个帕子给你。”汝三水闻言接过,一枝红梅绽放在这雪白的帕子上,艳似滴了血,她喜欢得看了又看。
“宝儿,明日你们书堂休沐,我和乾儿他们去襄城河玩两天,你是不是要一起去?”
“襄城河?”“我刚刚远远见乾儿从你小院里出去,不是和你说这个事情吗?”
汝三水不自觉脸一热,把怀里阿宝又换了个手抱,当做了遮脸的:“不曾跟我说。”
“那你去不去?如果不去,就让阿宝在你这里玩两天。如果你去,我们就一道去,让阿宝回去和娘亲在一处。”
“云楠要阿姊!”阿宝一把抱住汝三水的脖子,整个人捂在了三水脸上。汝三水好不容易抬头,才把自己的脸露出来,头发乱了些:“那我不去了,我也不是很热衷游山水,阿宝想和我玩,就让他在我这里待两天吧。”
梁云舒看着阿宝,捂嘴笑:“你看看,你三水阿姊拿你没办法呢。好了,下来,我们回去收拾你的小包袱。让三水阿姊给你整理个地方出来,明日住。”
阿宝依依不舍地放开汝三水,在梁云舒怀里向三水挥手,三水笑吟吟地,也捏着他的小手挥了挥。
汝三水和他们亲近,因为从小受二舅舅和云舒阿姊的照顾颇多,实际上却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梁家家主梁赴平,如今也年将六旬,膝下三子一女。长子梁璟一脉的孙子只有梁易安,从小受祖父教导,教得像个小老头。二儿梁琰一脉,孙女梁云舒孙子梁云楠。庶出三儿梁珏一脉,一个最会惹事的孙子梁乾。
梁老唯一的女儿外嫁汝家后,绍兴十年年初,诞了个女婴叫汝淼,福薄早早夭折了。寺前超度时,夫妇无意间捡了汝三水回来,把淼字拆了给她做名字,诞辰也记的是捡来的时辰,累得她没有生辰八字,长这么大算命也没法正经算过一回。多亏夫妇两个一直认为是上天的安慰,待汝三水如己出。
可能是她命里不详吧,夫妻二人将她养到八岁,前后都病故了。梁老不顾族里反对,硬是将没有血缘关系的汝三水接进了梁家本家。梁易安曾说,以他对梁老的了解,一众子女中,他应该是最喜欢小女儿,所以小女儿养大的孩子,管他是否有亲源,一定是要保护好的。
汝三水及笄前,也在老爷子手底下受教过几年,性子其实也是比较内敛的,只不过不像梁易安,从小到大,脑袋给教闷了,也不像梁乾。梁乾跟着他父亲不住在本家,又是独子受宠,虽受正统孔学教育,性子却是野的。
梁乾是绍兴二十三年,十二岁头上,上山下水野得过分,名声传到本家来,才被要求送到本家上私塾的。头年换了严苛环境百般不习惯,现在学的收敛些了,能钻的空子却依旧不放过。照说待到十八岁就可以不住在本家了,他又贪玩不学,硬又被梁老要求留到弱冠年,才能放梁乾回去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