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禾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倾诉于那老妪:“可我没想到,陆家三公子熟读典籍,看他眼神,胸中也有抱负。
我如果退婚,陆家三公子又当何处?有志士子沦为赘婿,已经是奇耻大辱,现在又……只怕被平白害了一条少年性命。”
那老妪皱纹纵横的脸上又出几分认同之色道:“陆家公子对于中正的见地确实脱俗不凡,不过这倒是其次,老妪我也听不太懂。
但观他陈述所学,确实有几分气度,若能始终精进,前途确实可期。”
南禾雨眼帘微垂:“既然爷爷已经立下约定,我身为南家人,自然要遵从,不能失信,也不能平白害了一位少年的前程……乃至性命。
入我南国公虽说仍然是赘婿身份,却不必受人耻笑,往后也仍有许多出仕或者修行的机会……”
老妪吃惊道:“小姐,你已做了决定?可老爷夫人那里?”
“便说我去了陆府,一眼就相中了陆家三公子,自此不愿离京。”南禾雨面无表情。
“……是。”老妪心中又叹。
老爷与夫人知小姐甚深,自然知道小姐的心早已不在国公府,不在这座太玄京。
而在于那一座海,那一座岛,在那身穿白衣,指尖缠几两风雨剑气的洛公子身上。
想要瞒过他们,又谈何容易?
——
又一日,陆府。
陆漪正追在盛姿身后,两条扎了精致发花的辫子,一荡一荡。
“盛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走的这般快,那一盒桃花酥岂不是都要碎了?”
盛姿身穿红装,面容白皙,但眉宇表情却显得英气不凡。
“陆漪,你莫要再惦记这一盒桃花酥,我要用来送礼的。”
“送礼?盛姐姐要给谁送礼?这陆府西院除了客房之外,住的都是些下人……嗯……盛姐姐要是找陆景?”
陆漪并不蠢笨,早从之前盛姿的话语,以及她执意要在琉光水榭看一看陆景的举动,陆漪都可以看出盛姿对于陆景颇有兴趣。
如今,甚至拿着那一盒陆漪假借她名头从老太君那里要来的桃花酥,往西院方向去,陆漪也就猜出盛姿的去处。
“盛姐姐,那陆景昨日不过是信口胡诌,连陆琼哥哥都说陆景说的与朱先生教的大有不同,你莫要被他哄骗了。”
盛姿微微一笑,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裙摆飞扬。
陆漪并不知道,昨日从琉光水榭出来后,盛姿回到盛府,正好看到府中的儒学大客卿钟于柏。
她突然想起陆景对于中正的见解,心生好奇之下,就将陆景对于中正的理解一字不差的转述给钟于柏。
钟于柏当时惊为天人的表情,盛姿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声追问这样的看法,究竟来自于哪一位大家、又或者哪一本残本孤典。
盛姿这才明白,昨日琉光水榭中,几乎所有人都被陆景的飞扬神采、不凡气宇所吸引,甚至有所折服。
可是当日在场的人里,并没有精通儒学者,她们并没有察觉出陆景那一套中正、天人合一理论的不凡。
“这种能令儒学名家都为之惊讶的见地,一定不是来自于年仅十六岁的陆景,也许陆景从陆府杂书中找到了什么难得的典籍。”
“我如果能借来这本典籍,钟大家也许能够教我几式马术,助我降住素踵。”
盛姿乐滋滋的想着,眉眼中还带着些许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