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倒是不着急,“我们会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探险,是因为来这边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特别爱说的七宝镇本地人,他在车上吃了我们给他买的一碗泡面后,给我们讲了很多有关天乐宫的故事。”
吕粒眼神一亮,感觉精彩部分就要开始了。
“那个人说,抗战的时候天乐宫这里早就没了宗教活动,只有到了每个月镇上人赶集的时候,才会有摊贩在里面的空地上支起摊子卖货,还有人在墙边生火,”林寂说着,抬手往吕粒面前的墙根下指了指,“就地在这里杀猪宰鸡,烧香祭拜灶王爷。”
吕粒皱眉,心说还是没听出来什么人间地狱的感觉,倒是觉得市井生活的烟火气,被他寥寥几句说得挺生动。
之前那个想拍民俗风情纪录片的念头,在心里又加强了几分。
林寂继续,“无极殿那会儿被拿来做了镇上小学的教室,可是现在被我们视如珍宝的那些壁画,在当地人眼里却是恐怖到要命的邪物,孩子们来上课都害怕,村里人就凑钱在无极殿里砌了一道假墙挡住了那些壁画,结果就是这么个荒唐的举动,反倒在战火里保住了壁画。”
吕粒听着插了句嘴,“是有日本人占领了七宝镇是吧,我猜……要不是村民修起来的那道假墙,无极殿那些壁画早就像敦煌壁画那样,被日本人切割成五十厘米左右的小块偷运出境了。”
“嗯,”林寂应了一声,再看吕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新鲜感,“看来你对壁画这块的历史还有些了解,是拍过跟敦煌有关的片子做过素材准备吧。”
吕粒摇头,“不是,是听我老爸说的,他对敦煌壁画挺有研究的,年轻的时候还差点留在敦煌壁画研究所工作。”
“那就是耳濡目染了,我继续讲……”
吕粒闭紧嘴巴,还挺期待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林寂:“1939年的春天,一对日军占领了七宝镇,镇上的其他寺庙都被他们放火烧毁了,当时已经废弃的天乐宫因为被拿来做了驻扎地才得以保存,无极殿里的壁画就和你猜的一样,因为那道假墙的遮挡没被日军发现,那伙日军可是在这里呆了整整五年时间。”
林寂讲述的语调其实很平淡,可是吕粒听的时候还是挺紧张的跟着屏住呼吸,直到他说完才真情实感地松了口气。
林寂看她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不过在夜色的掩护下并没被吕粒觉察到什么,他笑了一下,语气悠悠的念了一句,“胜吾者,添木三根。”
“……怎么突然就切换语言了,文言文我可不大懂,翻译一下吧。”吕粒不知道林寂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句。
“是从火车上给我们讲故事那人嘴里听来的,他说这是鲁班爷留下来的话,七宝镇的人都说天乐宫就是鲁班爷亲手建造的。”
吕粒眼睛瞪圆,莫名想起小时候听老爸给她讲神话传说的情形。
林寂笑着继续,“鲁班爷留话说,后人要是想把天乐宫拆掉了再盖起来,那就算手艺比我鲁班高明的人来做,也要在原件上再添三根木头才做得到……那句鲁班爷的原话,还有后半句,‘不胜吾者去木无数。’”
吕粒眨眼回忆一下林寂之前说的那前半句,“胜吾者添木三根,不胜吾者去木无数。”
林寂冲着吕粒无声的点了下头。
吕粒眼珠一转,“鲁班爷其实就是说,谁要是把我建起来的天乐宫拆了,那就甭想再盖起来……这画风要是搁在现在,就是实力傲娇。”
林寂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听完吕粒半开玩笑的话之后,轻咳了一下接着说:“天乐宫属于榫卯结构的古代木结构建筑,从原理上来讲是可以做到拆开重新组装的,以国内目前古建保护这一块的技术,我不担心天乐宫搬迁后的复原问题,有难度的还是壁画这头的揭取迁移工作,揭完还要在几乎无损的复原回去……国内以前没人干过这个。”
一提起无极殿那些壁画,林寂轻松的语气变得沉肃了许多,他说话的声音原本就容易让人沉溺进去,吕粒听了不由自主也跟着淡了脸色。
她还记得第一次特别清楚的看到无极殿那些壁画时的震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