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脸色倏忽变得铁青,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桌案,几乎将桌上一方端砚震得蹦了三蹦。
“大胆鸩枭,还不从实招来!”
鸩枭慌得跪在地上,他早就被打的皮开肉绽,新伤口压着旧伤口,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他现在是一听见惊堂木的声音就害怕,也不管大理寺卿在说什么,他只是喋喋说着一句话:“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既如此,你就从实说。”大理寺卿的脸色也渐渐平和下来。
“我招,我这就招,我……”
他喃喃一阵,忽的浑身一震,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理瞬间绷紧,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仿佛铜铃一般,他的手指立刻绷成弓形,身体慢慢佝偻下去。
“鸩枭!你搞什么名堂!”大理寺卿随之站起身,厉色瞪着他。
鸩枭终于倒在地上,似一条瘫软的死狗,渐渐没了生气。他的口中汩汩冒出鲜血来,大口大口,继而一条舌头随之滑出口腔。
“大人!他咬舌自尽了!”一个府衙叫起来。
咬舌自尽!?大理寺卿的汗毛倒竖起来,他缓缓瘫软在椅子上,这件事恐怕越来越复杂了。
恰逢南景霈那边又派人来催他结案,他不得已,只能先把目前所有的卷宗呈送到皇帝面前,南景霈目不转睛的凝着眼前的卷宗,也感觉不寒而栗。
“那些洞窟中的百姓呢?”南景霈问他。
大理寺卿踌躇了一阵,支支吾吾的说不清。
南景霈有些恼火:“你这大理寺卿还能不能干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吗?”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低声道:“皇上,那些洞穴关押的百姓,微臣已经派兵把她们接到大理寺中,可他们,他们一个个神情古怪,脸色铁青,有的皮肤上还有怪斑,微臣实在不敢擅自放走。叫了大夫替她们诊治,可几个大夫看下来,都不知道是何种怪病。”
南景霈忽的也踌躇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顷,他的神情便又端庄起来:“叫太医去,朕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病是诊不出来的。难道那个鸩枭畏罪自杀,大理寺就查不清真相了?”
大理寺卿暗自吞了吞口水,皇帝如此说,当真是给他们带了一顶高帽子。虽是信任,可于他们而言却是负担。这种情况下,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查出病因呢?
他请来的那些大夫虽然没有太医经验丰富,可也都是些行医济世几十年,见多识广的老大夫。连他们都说不曾在任何一本医书上见过种怪病,难道太医就有把握吗?
他讪讪的走出御书房,一面担忧,一面又庆幸,幸亏皇帝没有给他规定什么断案的期限,若是有期限加身,只怕下一个咬舌自尽的便是他了。
东来的伤好了许多,这几日已经能下地走动了,皇帝加恩,要他在御书房附近养伤,每日又把御膳分出一部分赏他,这些恩典人人尽知,因而大理寺卿见到他,也不会把他当做普通太监总管,而是一位为国尽忠的忠臣。
“东来公公,有礼了。”大理寺卿冲他微微一躬身。
东来也冲他笑一笑,伏身要给他施礼,大理寺卿一把扶住:“东来公公,您身体尚未痊愈,还是不要这样了。”
他说着,将东来拉到一边,问道:“公公这是要给皇上请安吗?”
东来点一点头:“近日承蒙皇上照拂,奴才虽然不能侍奉主子,可请个安总还是能行的。”
大理寺卿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悄无声息的塞进东来的袖筒。他含笑道:“这点儿小意思,还请公公笑纳。”
东来先是一怔,随即又笑道:“大人这是何意啊?”
大理寺卿亦笑道:“倒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微臣现下遇上一点儿麻烦,倒不是说办不成,只是需要些许时日。怕皇上催的急,所以想请公公从中帮忙通融一下。”
东来微微垂下眼,才刚大理寺卿回禀的那件稀罕事,他早听那些爱嚼舌头的小太监们说了。现在又见他这样,便知是为了此事。
东来笑道:“东来只是个奴才,哪里担得起通融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