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是那日在观鹤楼受了惊吓才导致月事不畅。
月事不畅不是小事,本应该叫医女来好好调息,可恰逢皇帝同她赌气。她怨无处诉,便同自己较起劲儿来,最终讳疾忌医。
她摇摇头:“还没有。”
瑞香凝了眉:“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快说啊?”
瑞香许是关心则乱,声调高了些。
皇帝面上略有不悦,虽然不曾当面发作,但贤妃已然看在眼里。
她又怕皇帝事后找瑞香的麻烦,便自行斥责道:“御驾之前岂容你个奴婢高声呵斥?还不退下?”
瑞香微微一缩,露出些许惶恐,她慌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着急,在皇上面前失了礼仪,还望皇上恕罪。”
南景霈背着手,面上淡淡的:“罢了,一点小事而已。贤妃还病着,犯不着为这档小事儿动肝火。”
他既这样说,便是有心饶了瑞香,贤妃忙给瑞香使了个眼色。
这小宫女在宫里久了,惯会看眉眼高低,慌忙磕了几个头,道:“谢皇上宽宥。”
随扈的太医恰好赶到。寝殿内便撂下帘子,伸出手来让太医把脉。
脉象与秋月所说一致,两人不谋而合,便一同跪下,笃定道:“微臣恭贺皇上,贤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南景霈身子一怔。
秋月含笑道:“奴婢恭喜皇上,娘娘应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
贤妃面上一抹笑意渐渐绽放开来,隔着桃红幔子,面上的狂喜不曾被人看见。
屏退太医后,他将幔子掀了起来,温然坐到她身边,:“真是想不到。”
她搂住他的脖子,乖觉的倚在他的肩头:“皇上,您还在怨臣妾吗?”
他眉心一跳,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慢慢抚上她的手:“朕没有怨你。”
她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敷衍搪塞,他心里若是没有个疙瘩,怎么会整整一个月都不到玉麟馆来?他就算不怨恨她,难道还不怨恨她的父亲吗?皇帝不是圣人,他的气量不会大到连别人杀他都可以不做计较。
“那就是在怨我爹?”她望着他:“皇上,父亲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大人大量,千万别同他计较了。”
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朕不是说过不追究了吗?天子一诺千金,朕自然不会朝令夕改。”
她咬咬嘴唇,想到那日她送父亲从观鹤楼里出来,父亲握住她的手,对她说的那番话阴谋论。
她亦知道南景霈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他说的不计较,可未必是真不计较,尤其关乎这种利益派系的党政治争,他的话更是不能轻信。
“皇上当真吗?”她又问。
“自然。”他笑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多心了?”
她慢慢撤回手,这并非是她多心,经观鹤楼一事皇帝便不再理她,偏偏又留着那个坠银不杀不放。
父亲一直担心皇帝把信王和姜家一柄除掉,现在皇帝却又这样含含糊糊的对她,她心里越发没底,唯恐应了父亲的猜想。
“皇上骗人。”她撅起嘴巴。
“朕如何骗你了?”他问。
她凝了他好一阵子,一双柔软的臂膀揽住他的脖子,将他箍在臂弯当中:“那日的事情,皇上若真的放下了,何必还关着那个坠银呢?”
他目光一烁,倏忽有些不快:“你的意思是,朕该杀了她?”
她也察觉的皇帝不高兴,可又不能退让妥协,这毕竟是关乎整个姜家的大事,她不得不迎难而上。
若要让父亲与皇帝和解,必得让父亲信任皇上。若要父亲信任皇帝,便要让皇帝先信任父亲。可皇帝若是不杀坠银,又如何向父亲证明他的信任呢?
可如今这两个人却又僵在这里,都紧紧绷着彼此的那根弦儿,谁也不肯稍稍松懈。她夹在这两人当中,哪一头都放不下,左右为难。
她大着胆子,含笑抚上皇帝的臂膀柔声道:“臣妾知道,皇上对父亲还不大放心,可父亲是皇上的臣子,若是皇帝不信任他的臣子,他的臣子又如何死心塌地的向皇上效忠呢?”
南景霈是聪明人,她也不必同他说穿,他便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是非逼着他处死坠银不可!
他望着她,只觉得心里郁着一团火气,冉冉的燎起来,直往头上冲。
这或许不是她的意思,但这一定是整个姜家的意思。
南景霈嗤的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朕不信任他,他便不对朕效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