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从灯影中走出,最终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了天子,为什么不跪?”南景霈问道。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了这样的问句,一定要吓得膝盖发软,跪地求饶。
可沈韵真漠然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跪?”
南景霈也没想到沈韵真会反问他,便愣了一下,敞开两只手臂:“朕是天子,是大齐的主宰,任何人见了朕,都要下跪。”
沈韵真也丝毫不肯示弱:“沈家人归阎王管,与大齐天子又有什么关系?”
南景霈面上的平和倏忽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厉的神色。
“阎王?”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抹威严。
沈韵真亦是不怕,抬头凝了他一阵:“是皇上亲自送他们去见阎王的,难道皇上忘了?”
南景霈冷笑一声,避而不答。
他背过手去,只低沉道:“当初叫你去做医女,就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在太医院这么多年,做这些低三下四伺候人的活计,还没教会你如何臣服吗?”
沈韵真漠然:“臣服于谁?皇上吗?”
南景霈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理所当然。
沈韵真摇摇头:“当年皇后仙逝,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灭了沈家满门,后来又为了呵哄宠妃,草菅人命。这样的皇帝,凭什么要我臣服?”
南景霈的神色渐具阴郁,好像忽然笼住晴空的一片浓云。
“这就是你对朕耿耿于怀的原因,是吗?”
沈韵真红了眼睛,盯着南景霈许久,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是。”
“哼,不识时务!”他冷笑一阵,傲然望着沈韵真:“朕是大齐天子,是万民的主宰,别说是你一介女流,就算是堂堂信王又如何?信王是朕的兄弟,天底下找不出比他血统更尊贵的王爷。可是,朕要他去北寒,他不也得乖乖的走马上任?难道你比信王的腰杆还硬?”
信王?!沈韵真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
若是可以选择,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到北寒居住,听说北寒的冬日极其阴冷,从那里回来的人总是容易落下些风湿寒腿之类的毛病。
大齐的皇族这么多,可到北寒赴任的,偏偏是这个最尊贵的王爷。谁又敢保证信王被派遣北寒,不是受了沈家的连累?
沈韵真勾勾唇角:“皇上说的是,普天之下谁敢不听命与皇上呢?就算天子滥杀无辜,残害手足,也没有人敢说半不个字。”
南景霈似顷刻间被她这的话激怒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你说谁滥杀无辜,谁迫害手足?”
沈韵真竭力想把手腕缩回,奈何南景霈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挣扎了几下也脱不开手。只得抬起头,傲然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皇上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想去哪儿找这等不仁不义之徒?”
“你!”
南景霈一怒,倏忽甩开手,将沈韵真推了个趔趄。
沈韵真勉强站定,却也不肯示弱:“怎么,说中皇上的心事了?”
南景霈用手点着她:“别说是你,就是当年你爹沈文忠,他也不敢这般跟朕讲话!”
“是啊,所以我爹被披枷带锁流放边陲。”沈韵真扬起下颚:“皇上生气了,大不了把奴婢斩首示众,难道沈家还没经历过不成?可惜人只有一条命,皇上就算再生气,也杀不了奴婢两次。”
“混账!”南景霈忽然一声暴喝,顺手将一个甜白釉茶盏掼在沈韵真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