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依旧是云锦茶餐厅，在最里头的一个包间，有人请客吃饭。

“一直想找个机会请叶先生吃顿饭，今日总算是了了这桩心愿。”副校长卓泽明拿起一瓶茅台，边倒酒边说道，“这是早年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珍藏茅台，如今市面上可买不到，来，您尝尝。”

“可惜，以后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毕竟您只有一个儿子。”叶小白笑道。

“是啊，我就只有一个儿子。”卓泽明仰头感慨，“就不知叶先生能否高抬贵手？给我这个副校长一个小小的面子？”

“不能。”叶小白言简意赅。

“真的不能？”卓泽明脸色拉了下来，“叶小白。你要知道，你还是复旦的学生，无论你多有钱，只要我在纸上一划，你就必须得从复旦滚出去。”

“复旦不能上了。我还能上北大，上清华，上哈佛，上麻省理工，只要我拿出足够的钱。世界知名学府由我挑，您说对吗？”叶小白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酒还可以，卓泽明没忽悠。

“你的妹妹也在复旦，我也可以让她滚出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套路你懂。”卓泽明开始加筹码了。

“还是那句话，我有钱，比你多很多，我能上的学校，我妹妹也能上。”

“我知道你的名额是买来的，如果这件事我抖出去，姜院长的声名就毁了，他会不得善终，像他这样的人，把‘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你可以试试。”叶小白微微一笑，“无论你的筹码有多么重的分量，都无法动摇我的决定，所以，最好不要干蠢事，因为后果你承担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坚决？仅仅是一个小矛盾不是吗？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做出赔偿的，对吗？”卓泽明不解。

“叶芊芊是我的高中同桌。”叶小白轻轻叹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很差，我的人品不好，我懦弱，我自卑，我愚蠢，我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得我妈到处去求人借钱，目的就是拿着那些钱在学校装腔作势撑面子，我希望同学能够看得起我，女同学喜欢我，男同学跟我称兄道弟，干架的时候大手一挥，一大帮死党为我冲杀，一大帮女生为我呐喊助威，可我越是这么做。越是渴望，同学们就越看不起我，他们欺负我，把我当傻子，就连老师也把我当成无药可救的废物。唯独有一个人，我的同桌叶芊芊，她支持我鼓励我，有人欺负我了，她为我出头，虽然她的见义勇为每次都显得那么苍白乏力，可这真的很让我感动，也感激。你说，这样的一个高中同桌，这样的一个老同学，我能不为她好好出口恶气吗？假如我今天稍微晚十分钟赶到现场，恐怕她已经被你的宝贝儿子糟蹋了啊，卓校长，将心比心，换作您是叶芊芊的家长，您作何感想？”

卓泽明不语。

他坐了回去。静静的喝了几口茅台烈酒。

“一年前，复旦一个家境贫寒的女生突然退学，退学手续听说还是你亲手操办的，人去哪儿了？死了。那个女生，因为被卓顺利糟蹋了。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卓顺利得知消息立即派人处理现场并找到女生的家长谈判，花费两百万私了这件事，女生家长不同意，卓顺利雇佣黑社会绑了女生的兄长。以此来恐吓女生的父母，让那对无权无势的农村夫妇不得不妥协。”

“当我的人找到女生的家长，拍着胸膛放话说你们有冤屈尽管说出来青白集团的叶先生给你们撑腰时，你知道那对农村夫妇的反应吗？他们突然下跪，嚎啕大哭。他们边哭边说，只要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只要我们能够保证他们儿子的安全，他们愿意出庭作证，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卓校长，你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烂事，你比我清楚，你也为他擦了不止一次的屁股。作为一所世界知名学府的高级领导，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它，过得去吗？你对卓顺利的纵容。是救他，还是害他？”

“我这么做，是为那些被你的宝贝儿子毁掉青春毁掉一生的女孩讨个公道啊！”

卓泽明大口大口扒饭，也大口大口喝酒，吃饱喝足。他抬起头。

“我想知道，你今天怎么从警局出来的？”

“魏局是我的人。”

“这我知道，但你当众指使他人故意伤害致四人严重伤残生命垂危，就算魏局权柄滔天也没法保你吧？给我个答案吧，我可以输在良心上输在理儿上。但不能输在刀枪上，让我输个明白？”

叶小白从怀中掏出证件，拍在桌上，证件上最重点的五个字：少校叶小白。

“输明白了吗？”

“明白了。”

卓泽明微微额首，起身离开，背影却是刹那苍老。

军人犯法，上军事法庭。

而卓泽明也很清楚，叶小白不会面对任何一丁点的审判，他连军事法庭都不用上，他会继续逍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军衔，上头能没关系？

叶小白笑笑，社会不公，他只是做着他力所能及的事。

碰不见，不知道。没法管。

碰见了，他便一定要管。

他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但绝对是个有良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