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小心问道:“父皇的意思呢?”
君晔冷笑:“父皇如今神智昏聩,迷上了道教,整日吞食仙丹。再说了,父皇怎会将皇位传给一个瘸子?”
君婼唤一声大哥,手抚上他的腿,君晔往后一缩:“婼婼不用自责,少了半截腿,我还是我。”
君婼的手抖了起来:“大哥,我如何能不自责?大哥若能象母后所说,将一切放下,与毓灵姐姐做一对神仙眷侣,我还能好些,可是如今……
君晔沉声道:“婼婼能如母后嘱托,对大哥已是足够。日后大昭的一切,再与婼婼无关,一切都有大哥。”
君婼点点头,大哥有自己的执着,她只信着皇上,能护住她在意的人。可大哥的艰辛无奈,她却只能旁观,眼泪又落了下来。
突听角落里有人说道:“让你来哄她开心的,见着你都哭多少次了,眼睛都肿了。”
君婼讶然看向大殿角落阴影处,皇上正安静站着。
君晔回头道:“你又如何?婼婼赴东都前,我曾写信托付?你待她可好?”
“你是写信了,可朕没有答应。”皇上傲然走出阴影,“殷朝其时局势比大昭凶险百倍,你倒好,自己的妹妹不护着,甩手给朕。”
君晔气道:“元麟佑,当年我与你角力,你乃是我手下败将,我说过,你输了,就要娶我的妹妹。”
皇上愤愤道:“朕将你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你使诈,咔擦一声将假腿掰了下来,朕一时惊讶恍神,被你扳回一局。”
君晔哈哈一笑:“元麟佑,兵不厌诈。”
皇上指指他:“今日再打一架。”
说着话二人拉开架势,君婼一声大叫冲到二人中间,冲着君晔道,“大哥,我嫁不出去吗?竟逼着别人娶我?”又看向皇上,“为何再打一架?再打一架赢了我大哥,好悔婚吗?”
二人忙收了手,君晔笑道:“大哥这些年四处游历,也就元麟佑还值得托付婼婼,这人脸臭嘴笨,但是认死理,一旦认定了这辈子变不了,大哥还没见过会有人不喜欢婼婼,知道他早晚会倾心于婼婼。”
君婼哼一声笑了起来,皇上犹不服气:“是你使诈赢了朕,朕一直没认。”
君婼瞪着他:“那好,我随大哥回大昭去。”
皇上顿了顿:“这会儿认了。”
君晔瞧着他得意而笑。
君晔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夜里君婼喜悦惆怅交织,怎么也睡不着,趴在皇上怀里幽幽开口:“大哥跟皇上提起我时,皇上做如何想?”
皇上老实说道:“他总提起,又使诈打赢我,逼着我娶你,我就想,是不是又胖又丑,嫁不出去?当时打定主意不认。跟他见过几面,虽谈得来打过架,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收到他的信时朕焦头烂额,以为不过是游记,便随手扔在了太清楼,君婼落水那夜朕方瞧见。其时只觉得上当,遇见君婼落水本想着不管,又一想,还是帮他照看些日子,待他登基,再给他送回去。”
君婼揪着他皇上不依,皇上哄劝不来,大义凛然让君婼随意责罚。
君婼想了想,笑道:“妾幼时,常因白日太过顽皮,夜里兴奋得难以入睡,大哥二哥轮流,隔着帘子哼唱小曲,听着小曲,慢慢平静下来,就睡着了……”
皇上轻咳一声:“朕不会唱,从来没唱过……”
君婼揪住他袖子摇几摇,皇上静默许久开口唱道:
朝驱牛,出竹扉,平野春深草正肥。
暮驱牛,下短陂,谷口烟斜山雨微。
饱采黄精归不饭,倒骑黄犊笛横吹。
皇上的声音低而缓,夹着些赧然的微颤,唱了一遍抿唇看着君婼,君婼的眼眸晶亮:“皇上,真好听。”
皇上受到鼓舞,又唱第二遍,曲调平缓悠扬,君婼的心安定下来,刚要说皇上唱个别的,皇上接着开始第三遍。
君婼闭了双眼,皇上一首曲子反反复复许多遍,君婼终于睡了过去。
皇上瞧着君婼抿着唇笑,朕果真将她唱得睡着了。
君婼在梦中,耳边犹回旋着那几句词,在梦中不满抗议,皇上,就不能换个别的?同一首曲子,唱许多遍,宣德门外石狮子都得睡着。
因君晔的到来,君婼与皇上之间有了朦胧的前缘,二人更是蜜里调油一般。眼看着进了腊月,小年这日,皇上说好早朝后到沉香阁来,许久不见人影,君婼望眼欲穿,近午时,铭恩小跑步进来,说是皇上请君婼去福宁殿。
君婼未进殿门,就听到孩童清脆的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