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略一皱眉,并不在姓名之类的问题上纠缠:“堂下,药王庄欧阳雪义士,指证你为挖心案凶犯,你可有话说?更夫陈老大指你于十月初五,三更天从朔月客栈绣楼里撞破窗户逃离,途中踢断了陈老大的右腿,你可有话说?”
外面嘈杂声四起,公堂之上,包拯目光威严,声音肃穆中又带着凛冽。
余娉心中并不在意凡人如何,此时竟也有些害怕,她闭上眼睛,小声啜泣,却是仍然不说话,面上凄楚,好像有许多委屈,许多难言之隐。
郑宇顿时直起身高声道:“这难道还不明显?娉儿曾做过玉英的使女,她能说什么?她敢说什么?她能指证玉英不成?”
“不得喧哗。”
包拯蹙眉,略一沉吟,到底没用刑。
虽然被东京城的老百姓们敬重,人人都道开封府尹包拯是青天,但他本人其实并不拒绝用刑。
只要对人体不会有无法恢复的伤害,他认为有时候用刑很有用,可是用刑也要分人,分事。
通常只有案情明朗,他已确定凶手是谁,只差一份口供,偏这凶犯是个步入棺材不掉泪的混账时,他才会尝试用刑。
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案情越是重大,情况越是严重,
略一沉思,包拯便宣布退堂。
众人退到了后堂,不等包府台开口,公孙先生先苦笑道:“开封府衙役赶往陈留郊外,从山洞中救出陈芸等四位女郎时,根本没有见到凶犯,身为证人的欧阳义士到是言之凿凿,但他是药王庄中人,采纳他的证词必须谨慎。”
“依公孙策看,还是等此案关键人物,那位少主到场,再来审理为好。”
包拯颔首,随即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怕时间拖延太久,我等得,苦主等不得,我们那位陛下也等不得。”
公孙策也道:“而且还有不足一月就要过年。年前此案若还是无法了结,那我开封府上下恐怕都要吃挂落。”
“从现有信息来看,药王庄少主恐不是一般人,想要寻她,没那么容易。”
包拯轻轻摇头,“江湖中人多数桀骜不驯,药王庄若真如诸般传言中那般神秘,他们的少主恐怕不会喜欢和官府打交道,想将其请来,怕是要很费一番周折。”
两个人正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清幽的低。
他们都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宛转悠扬间,二人仿佛看到巍巍高手,看到积年冰雪不融的冰川。
随即,便听展护卫惊道:“欧阳先生要请你家少主来开封府过堂?”
包拯,公孙策:“……”
“欧阳先生不是说,便是药王庄中人,也轻易寻不到你家少主的踪迹?”展护卫急声道。
包拯和公孙策,连忙不顾颜面,竟起身站在门边开门偷窥,只见后门外,欧阳雪诧异地看了看展护卫,理所当然地点头:“药王庄之人肯定寻不到少主的踪迹,但少主寻我等,肯定轻而易举。”
他很有些莫名,“若是少主找不到我们,那谁为少主叠被铺床?谁为少主准备饭食?难道要饿死我们家少主不成?还是说,要少主每日穿戴同样的服饰?”
展昭:“……呃。”
他家中富贵,出外游历直接从家里拿钱,到是不需要打工赚路费,不过他结交过不少花钱大手大脚,偏家中财资不多的江湖客,多数游历江湖时,手头没钱都要打几份工赚银子的。
当年展昭还遇到过正儿八经做了一年多渔夫的北侠欧阳春,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人家游历江湖,身边还得有人给叠被铺床?
欧阳雪眉眼温柔地道:“我以笛音传出消息,将开封府传讯之事交代了,明日天明之前,消息必能传入我家少主耳中。我刚造了一把宝剑,只等家中匠人镶嵌好宝石,就能拿去给少主品鉴,正好少主来了开封,可以问问她喜欢蓝宝石,还是红宝石。”
展昭:“……”
很好,他不怀疑人家药王庄消息的传递速度,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位少主听完传讯后,愿不愿意受开封府传讯,前来过堂?
展昭默默抬起手,捂住额头,幽幽一叹。
欧阳雪扫了他一眼,到是颇贴心:“头痛?我有一药方,专治各类型头痛,颇有奇效。”
“多谢,大可不必。”
展昭捏着眉心推门进入后堂,见到公孙策和包拯,三人对视,皆是无语。
第二日一早。
展昭昨夜没睡好,今早就难得偷懒一日,未去练武,不过还是起得极早,便寻去厨房,想让霍娘子给他单独煮一碗面。
霍娘子的手艺很好,只是开封府上下人等的早餐都要她做,一到饭点她便心烦,大锅饭,大锅菜做出来,味道也是差强人意。
展昭长得好,霍娘子对他总会另眼相看,每次他单独过来,就能吃到霍娘子压箱底的绝活,牛肉面。
王朝和马汉也效仿过几次,至于结果,只能说,他们既没长展护卫那样的脸,就不要去想这等美事,否则,只能徒增伤感。
穿过后院,刚进西院的大厨房,展昭登时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几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大厨房内外清爽干净至极。
昨夜刚下过雨,刮过大风,可地面上竟无一片落叶。
他一顿足,只见树上落叶飘飘而下,厨房门口就弹出一道指力,那片落叶嗖一下飞到墙角的枯叶堆上。
烟囱中滚出白烟。
厨房里传出丰富的香味。
隔着门窗,只见厨房里好些人足不点地地四处穿梭,七个灶台都燃着火。
厨房外西边年久失修的凉亭上,以绸缎覆盖出小小的帘子,帘子半开,里面坐一少女。
少女容色艳丽,似曾相识,展昭分辨了半晌,才惊觉她同当初画师画的凶犯画像,五官有些相似。
但看到真人,他却觉得那画像与此女子,分明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