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爵的声音很轻,神色从容。
高艺看着弟弟,眉头微蹙,她这个弟弟性情桀骜不驯,野心也大,按说这些都不是缺点。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长辈们不会讨厌有野心的孩子。
可是高艺对高爵却有些不放心。
她发现这小子喜欢剑走偏锋,经营公司时手段有些过分,时常在底线上反复横跳。
按照高爵的理论,想把生意做大,想赚大钱,想让高家好好地传承下去,人就不能太规矩,老实人是做不了生意的。
他这话到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但万事都要有一个度,有些底线无论如何都不能踩。
她担心高爵喜欢走捷径,而且走惯了捷径后,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下意识去寻找那条近路。
可是高艺是明白的,别管做什么事,正路才是真正的堂皇大道,一直走在正路上的人,固然有时候会慢一点,但终归能够到达终点,可一旦走在偏路上,便是走得再快都可能早就偏移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以高爵的性子,她这满肚子的逆耳忠言,一旦说出来只能起反效果,也只好盼着这孩子命好,路顺了。
好在上头那些老头子,老太太们还没糊涂,看得出高爵的性子还需要磨,一时半会儿不会把他往那个位置上推。
“李思思的小脾气你也知道。”
高艺看了看天色,拢好肩膀上的貂皮大衣,钻到自己的车里,时间不早,她该走了。
身为高家长女,她却没什么长姐如母的心思,家族责任轮不到她来背负,高家现在的状况,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处处都是泥泞的陷阱,不过只要不是一口气塌了,便不是绝路。
高艺最后再把车窗拉开,“我再叮嘱一句,李思思能听得进你的话,你便劝她一句。”
“她在自家人面前使手段,我们不同她计较,兄弟姐妹们都只觉得这点小心思蠢的可爱,但她总是在外头使,万一要是碰到石头上,别人可不会总是容让……出门在外多揣三分慈悲心,给自己多留一条路,不要把路走绝了,若是真栽了跟头再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
高艺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话音未落,轻轻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高爵立了半晌,姐姐的话到真被他听到了心里。
“理确实是这样的理。”
话是对的,可对的话,就有用吗?
谁都知道应该做个好人,谁都愿意和好人交朋友,大家都盼着好人有好报,可得了好报的……又有多少?
林谢就是个好人。
他孝顺,责任心重,怜悯弱小。
林谢身上唯一的缺点,也不过是轻信而已,他总是相信身边的朋友,哪怕亲眼看见了,也会给自己的朋友找一大堆的借口,相信他身边的人有自己的苦衷,本性不坏。
所以,死的只能是他。
高爵感觉得到,张温酒正盯着自己的后背,对他充满了怀疑,已经有两年多,张温酒慢慢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可他不怕,张温酒看起来冷酷强大,似乎不像林谢那样温柔,但其实都一个样。
张温酒这样道德感高到可怕,又极重感情的人,就是把一千张虎皮披在身上,摆出凶恶的模样,也只能骇住外人而已。
他现在是站得高,位于张家金字塔的顶端,一个人就代表了他们六家的门面。
可高爵相信,这个世界不是张温酒的,他那样的人,终归必然会成为自己的踏脚石。
时机一到,他现在掌握的那些东西都会成为滋养自己的养分。
云层被火红的颜色烧得越来越薄。
太阳的光芒落在屋檐的冰棱上,好像有一层仙雾蒸腾而上。
刘思萧兄妹两个露出一样哀婉的表情,一样苦兮兮地伸出手,却没挽留住任何东西。
一眨眼的工夫,小伙伴们尽数溜了个干净。
他们却是不能走,老爷子给安排了任务。
两个人要做杨……姑奶奶的左右护法,在即将到来的年宴上为姑奶奶冲锋陷阵。
“哎!”
前头他们私底下说话,刚腹诽自家老爷子做事不讲究,脑壳坏了,没想着要先给人家杨明哲铺铺路,直接就赶鸭子上阵,看起来不像重视人家,到像是和人家小姑娘有仇。
到现在他们才真明白,哪里是老爷子不重视?老爷子们根本就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晚辈,人家是想先把‘姑奶奶’的牌子立起来,再昭告天下,刘家要改天换地。
他们兄妹现在就是两个工具人,总之,去到宴会上,他们就是小跟班,谁想让姑奶奶不痛快,两个人直接上去咬,没咬住那他们两个都要挨削,不小心给咬死了,自有老爷子担当。
“哥,咱俩现在开始,就是‘大黑’那个角儿了。”
刘思萧:“汪……汪汪汪!”
杨玉英虽然没听见刘家兄妹的对话,但对他们的心思,到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我们家小孩虽喜欢胡闹,到还听话。”
刘书岚显然也能猜到,笑了笑,神色却骤然凝重,转目四顾,“你们几个老家伙怎么说?”
张凤来神色悠远:“有什么可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高爵若真敢动给别人掏心挖肾的心思,国法自会严惩。”
杨玉英莞尔:“事情没发生,多想也无用,李老,现在你就盯着李思思一年多做两次身体检查为要。”
李峰叹了口气:“咱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少了体检?思思从小就多灾多病,检查得更勤快。”
杨玉英和刘书岚接上头,就不曾隐瞒来龙去脉,将高爵和李思思将来会挖小姑娘肾的事说清楚。
这事一说,刘书岚只觉荒唐。
可时盟守望者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