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截突出的崖尖,也就一张床大小,多翻个身也就掉下去了,当地人叫这里鹰嘴崖。是横亘在定瑶和渭城之间的大山,号称飞鸟难渡,来往行商都绕路走,要么就走水路,这一绕就能绕出一天的路程。
这奇葩在一张床大的崖顶当真滚了几滚,但滚来滚去,都险险地停留在崖的边缘。
滚痛快了,她才爬起身,走到宽敞处,解开蒙眼黑布。
那是一张容光明艳,不笑也风情自生的脸。
这脸大抵和燕绥唐羡之这种属于同一档次级别,基本上谦虚说自己丑人家就会想呸一口说矫情的那种。
方袖客。
她爷爷号称老医枪,一个医字表明医术,一个枪字说明性格。她自己却像枪上的红缨,鲜亮耀目,柔软又刚硬。
她看着山下,撇撇嘴,忽然一个冲刺,竟然是一个跟斗往山下就翻。
选的还是最陡峭的那条路。当然也是最短的。
这完全就是自杀,但是在她翻起的时候,她身上咔咔连响,忽然伸出无数木条钢条,这些东西闪电般拼接,转眼间便拼成了一个带着机械手脚的防护笼一般的物事,那东西咔咔咔咔声响不断,带着她行走山间如履平地。
很精妙的东西,方袖客却似乎不太满意,嘀咕道:“忙了这许久,还只能下山,哎,听说那边的那个车,上下山都可以了呢……”
转回头看看,身后早已没有了追缀的影子,她摊手笑一声,“追不上,怪我咯?”
半个时辰后她下了山,再半个时辰后她进了定瑶城,再半个时辰她已经在定瑶城最热闹的秀水街开始摆摊卖杂货了。
但她的摊子上就一块布,啥都没有,上面写着一排淋漓的大字,“只卖有缘人。”
字写得龙飞凤舞,十分引人注目,是她找旁边卖字书生写的,没付钱,对方听她哭诉了一下未婚夫琵琶别抱的故事,就免费给她写了。
她戴着个当地流行的海女面具,蹲在摊位前,来来往往看一眼,不断有人搭讪想要知道她卖啥,结果都被她判定为“阿米托福,你我无缘。”
此时几辆造型奇特的小车,载着侏儒,也越过了那鹰嘴崖,直奔定瑶而来。
此时唐羡之和文臻正下了一艘轻舟,换上早已等候许久的车马,还是老样子,一模一样的马车安排了足足五辆,文臻唐羡之一辆,老太太一辆,其余每辆都坐了人,从各个门各个方向进城,同时往定瑶而来。
……
方袖客的摊子开张没多久,忽闻前方一阵骚动,却是府衙的衙役列队而来,秀水街的里正一边敲锣一边大声道:“府衙有令。着令今年的珍珠税提前收取,三日之内结税必须完毕。延误一日则明年增加十之一,增加劳役七日……”
话音未落,满街的店铺都开始骚动,客人不断被请出去,门板不断被砰砰砰关上,秀水街那些没有门面的零散的摊贩也开始收拾摊子,几乎一瞬间,人就走了一大半。
定瑶捞珠卖珠是主业,全城老小几乎都从事和珍珠有关的工作。珍珠税是涉及人群最广的税种。也是朝廷处理监督最为严格的税种。因为气候海水的变化,珍珠的产出每年有变化,因此政策也常常调整。每年缴纳珍珠税都是定瑶最为繁忙冷清的时候,基本上所有店家,尤其是大店,都会闭门谢客数日,结算缴纳上年税额,为了避免临时入账导致账务不清或者多缴税,那几日也是不做大宗交易的。
所以临时提前征纳命令一下,整个定瑶便没了好珍珠卖。
这些政策本来和小摊贩关系不大,但也怕遇上衙役惹来麻烦,大多数人都走了,只有方袖客还蹲在原地,她摊位上什么都没有,来往税吏也没人多看一眼。
转瞬定瑶成空城,所有人关在家里算账,便在此时,唐羡之和文臻的车马辘辘入定瑶。
一进城唐羡之便发现了不对,他的打前站的护卫已经迎了上来,说明了情形。
文臻一听,便知道作妖帝追来了,作妖帝作妖了。
她开始隐隐头痛。
燕绥和唐羡之,简直是一对妖,一对大佬对着骚。一个举拳群殴,一个釜底抽薪。
可怜她夹在中间,还只能算汉堡包里的生菜,连个肉饼都够不上。
马车往秀水街里走了一段,果然所有店家都关了门,至于摊贩虽然有,但总不能在地摊上买头面。
唐家这样的豪门,自然和这些珍珠商人有一定联系,当下便有一个随从去联系,不多时好几个当地的珍珠商便亲自来了,请唐羡之和文臻去定瑶最好的茶楼喝茶吃点心,席间逢迎热切,十分恭谨,却再三致歉,称手头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珍珠,请唐公子伉俪见谅。
按说这话实在令人无法相信,毕竟顶级珠宝商,素来和各大豪门联系紧密,手里时常要留下最好的货,以备这些豪门随时需要。怎么可能个个都没货。
但看这些人神情也不似作伪,一问之下才知道,就在官府下令提前缴税的同时,并对所有大珠宝商的现有货品进行了集中盘点,说宫中要庆皇后寿辰,皇后喜欢珍珠,当地官府打算用最好的珍珠给皇后做一件宝衫。顶级珍珠向来产出极少,想做一整件宝衫难度极高,偏偏官府又给所有大珠宝商下了死命令,到期交不上这宝衫,这些人生意也就别做了,所以就在唐羡之和文臻到来前半个时辰,所有的好珍珠都已经被归整在一起,交到官府了。
话说到这里,也没别的办法。这里不是川北三州之地,是朝廷的天下,地方豪强再牛逼,也不能公然和官府叫板。文臻也便假惺惺地道她不爱首饰,不必费心这些。
她其实是真的不爱首饰,但爱钱,盖因为想要做的很多事,都和钱有关。所以唐羡之要给她准备首饰,她也没拼死阻拦,都打算嫁他了,拿他一套首饰怎么了?
至于这算不算骗婚,她觉得不算。她和燕绥走的近,唐羡之就住在宜王府,清楚得很,之前她也明确表示过拒绝,但他依然不顾她的意愿求了指婚,那就要做好被敷衍的准备。再说他这个求婚到底是什么用意还难说,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多少算是个牺牲品,拿点补偿天经地义。
但事情到了这个尴尬的情状,自然不能再腆着脸不说话。她表了态,唐羡之向来也是有风度的,自然不会为难那些商人。那些人连连致歉,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文臻有点失望,咕哝一声,叹息,“太没风度了。”
到手的珍珠飞了,她心情不大好,本来只是被动地随唐羡之走,此刻却不想给那个害她破财的家伙好过,便和店家要来纸笔,给燕绥写信。
她写啊写,写啊写。
写到唐羡之都忍不住好奇地探头看,然后对那满纸的天书瞠目结舌。
他犹疑半晌,道:“这似乎是洋外文字?”
文臻哈哈哈哈哈,心想果然他是认识英文的,燕绥应该也认识,毕竟宫里养着几个洋外的教士,燕绥上次被她耍了一把,必然有兴致去了解一下,他那么聪明,随便学学应该也就会了。
要的就是他会!
因为!
zhe shi pin yin!
她写完满满一大张,交给店家,嘱咐他等会有人来打听她的时候,就交给那人就行。
唐羡之携她下楼,这人也是奇怪,她当面写信,他明明猜得到是给燕绥,竟也不问不阻止。
两人下了茶楼,下面就是秀水街,便随便走走,一眼便看见路边一个画风清奇的摊子。
啥也没有,就一张看起来已经很老旧的布,布上面“只卖有缘人”几个大字,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双手抄在袖子里,昏昏欲睡。
她被两人的步声惊醒,一抬头,文臻只觉得面具的眼孔里那双眸子突然光彩熠熠,心底顿时一阵恶寒,心想不会这么狗血吧?
事实就是这么狗血,果然那人招手,用一把故意压低却还能听出属于女子的声音招呼,“两位!两位!”
文臻忽然把手往唐羡之胳膊弯里一插,巧笑嫣然地道:“相公,前面那个摊子卖的书画似乎不错,咱们去瞧瞧。”
她步子一迈,就把唐羡之轻易地牵走了,走路带过的风和沙土扑了方袖客一脸,鞋底还有意无意踩在那布的边缘。
方袖客:“……”
半晌她噗噗地吐出沙土,抓起那布,锲而不舍地越过那卖书画的摊子,在那摊子前一步,继续铺开那布。
一边继续热情招呼,“两位,我看你们就是我的有缘人,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手气?”
文臻看她一眼,笑眯眯,“不要。”
好奇心会害死猫,她一向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方袖客侧头看了她几眼。本来对文臻只是好奇,并没有太看重,刚才见她第一眼,甚至是有些失望的,但此刻,她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她忽然叉腰站起,对着文臻,大声道:“这位姑娘,你是唐先生的未婚妻?”
文臻倒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藏藏掩掩的家伙的思路如此跳跃,怎么忽然就跳出来了。
“是呀。”
“我是唐先生的仰慕者。”方袖客眨眨眼,“我等在这里,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文臻自来了这里,还从没见过这种画风的女子,顿时来了兴致,“好啊。”
“请问你认为你自己是靠什么博取唐先生的青睐的?”
“自然是靠我自己的聪明和美貌。”某人大言不惭地答。
“好。第二个问题。请问你认为你自己最强的地方是什么?”
“是自信啊。原因参看上一条。”某人笑得何止是自信,简直是自恋。
“第三个问题——请问你能接受他人追逐唐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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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带儿子睡觉的。
从十点半到两点半,每分钟我要给他盖一次被子。
然后我今天像抽了大烟,完全没有更新的兴致。
你们可以说我懒,反正我更新也就这样了,能更我就对自己很满意。儿子太难带了,而且精力无穷,出了门就像撒野的豹子,尽往人群和危险地钻,我不能总让已经年迈的父母跟在他后面气喘吁吁,前几天我妈为了拦截横冲直撞的小兔崽子,直接摔了一个大马趴,镯子摔碎了还是小事,我妈腰动过手术,是不能摔跤的。
所以我每天都想停更。
后悔开这个文。
我应该等小兔崽子上学再写山河。
没兴趣要票,不想更新,不想干活,不想说话,啥都不想。
我感觉我要抑郁症了。
生二胎的都是英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