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省冀南市长青区第一中医院,副院长办公室内。
“院长,责任真的不在我,我附子用量20克,一点都不多,而且还配伍了生姜和炙甘草,肯定不会中毒,我以前实习的时候,老师们都用到60克的附子,也没有出问题。”陆成努力的辩解着,脸上还带着学生的稚嫩。
他毕竟才刚刚研究生毕业一个月而已。
陆成的对面是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坐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年人叫王明强,是长青区第一中医院的副院长。
王明强扶了下眼镜,仰在皮椅上,缓缓开口道:“小陆啊,你刚进医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行医用药,一定得小心谨慎,你别以为中医就没有医疗纠纷了,你看,《中国药典》上明确规定,附子用量是3到10克,你用了20克,你这就是违法!现在病人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已经一天一夜了,危情还没有缓解,现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取得患者家属的谅解,解决这次医疗纠纷,而不是要推卸责任。”
陆成有些惶恐,他知道院长说的是实话,但是,心有不甘,努力的压抑了下心底的恐惧,陆成抬起头说道:“院长,我不是推卸责任,如果是我用药错误,我愿意承担,病人当时心衰水肿,一派阳虚,20克的附子绝对没问题。我要求院方组织医疗调查小组,调查这次用药中毒事件,我觉得是抓药和煎药的环节,出现了问题,病人中毒的症状,像是乌头中毒,会不会是他们药房弄错了。”
“够了!”???明强提高了嗓门,“药典规定只能用十克附子,你用了二十克,现在出了问题,你还不承认,还要推卸责任,我告诉你,你这是违法,不仅要被吊销执业医师证,如果病人真的死了,你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怎么能这么不懂事的?都这个时候了还逞能,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等这次事故平息之后再说。”
陆成转身,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憋屈的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王明强双手交叉在一起,使劲的皱了下眉头,他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个号码,“军子,药房那边你都给我叮嘱好了,抓错药物的事情,半点也不能泄露,另外,病人家属那边你要做下工作,赔钱也成,让他们不要上告。还有,陆成这个人脾气倔,他看出来病人是乌头中毒了,我担心他会刨根究底,你私自接触他一下,劝说不成就恐吓,总之,让他闭嘴。”
“我明白,多谢舅舅了。”电话里传来个尖细的声音。
“行了,以后药房主任这个职位你就别做了,少给我惹事,这都是第几次给你擦屁股了……”
医院外面。
“草!”
陆成骂了一句,然后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心里有不甘,但也有恐慌,如果病人真的死了,那自己恐怕真的得坐牢吧。
说到底,陆成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现在进入这第一人民医院才工作两周而已,却是出现了医疗事故,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哎。”陆成暗暗叹了口气,心中非常懊悔,自己不该逞能,接手这个病人啊。
三天前,医院的病房里来了个肺心肿的病患,按照中医辩证,这个病人心阳衰微,痰饮停聚,陆成刚刚毕业,也是心高气傲,觉得这种病人自己有几分把握,便开了真武汤,其中附子用了20克。
附子这个药,中药药典上规定,是有毒的,用量在3克到10克之间,但是在实际的临床中,绝大多数的医生都会用到20克以上,只要煎煮的时间长一点,病人吃了根本不会出现中毒症状,而且,泗川省一些地方的人,他们都是把附子烤着当成地瓜来吃的,也从来不会中毒。
所以此时陆成懊悔,又觉得憋屈,区区20克的附子,怎么能让病人中毒呢?可是病人吃了药之后,的确眩晕呕吐,浑身发麻,更是直接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现在,病人的家属正在闹事,说药物中毒,请求赔偿呢。
一定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肯定不是附子的事。
陆成很肯定,他读了五年的中医本科,又上了三年的中医研究生,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可是,目前形势对自己很不利,药典就相当于医疗法规,自己用附子的剂量超过了药典规定,如果真的出了事情,自己难逃责任。医院那边也不审查其他环节,将责任直接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妈的!
陆成烦闷的叹口气,然后在后崔庄站点下了公交车。
陆成的家就在后崔庄,离医院很近,当初毕业时,陆成是有机会进入三甲医院工作的,不过为了能离家近一些,照顾家里的父母和妹妹,陆成还是放弃了三甲医院工作的机会,进入了现在的这一家县中医院。
没想到偏偏出了这档子事。
家里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担心死了。
这么想着,陆成就往家里走去。
“哟,陆成下班回来了?”村子头,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朝着陆成打招呼。
后崔庄村子比较落后,能出个大学生都不容易了,出了研究生,在这个村子里还是挺稀奇的,现在陆成在长青1县城的第一中医院工作,村子里的人提起来,那都是带着几分羡慕的。
以前陆成很享受这种羡慕,可是今天,听到大婶的话,陆成心里有种失落和恐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