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中,冯敬是读书人出身,对文事最有办法,也最有兴趣。可是,周阳的帅府就在雁门,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饮宴处理文事两不误。
是以,这些天,周阳他们过得很是快活。
当然,周阳他们饮宴,只是打发时间,并不是为了享受什么山珍海味。有时出去打猎,弄些鹿肉、兔肉下酒,有时随便叫兵士做点下酒菜。
一众人围坐在一起,一人一张软席,在汉朝这叫“席地而坐”。
中间放上一个酒尊,酒尊里装满美酒,再放上一把挹酒的勺。
这是汉朝典型的宴饮之法。也有各踞一案,各吃各的方式。可是,周阳他们不同,一起滚过刀山,一起趟过血海,一起在死人堆里睡过觉,这情谊不同一般,哪有这般热闹。
李广抓起酒勺,一边挹酒,一边笑道:“今年的雪真大。”
“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头,庄稼的长势会不错。”周阳接过话头。
“我们的日子是好过了,匈奴的日子就难过喽!”程不识端起耳杯,美滋滋的一饮而尽:“以我多年在北地的见识,如此的雪,一定有大雪灾。今年的雪这么大,这雪灾不会小,匈奴的牛羊会给冻死无数,匈奴来年就要饿肚子了。”
“哈哈!”李广大笑起来,意兴飞扬:“一场大雪灾,抵得上十万大军!”
漠北苦寒,植物生长季节短,是以草料短缺,牛羊不够吃。牛羊是匈奴的食物,草料不够,牛羊就没有多少肉,食物就不丰,就是正常情况下,到了冬季匈奴都难过。
一旦遇到大雪灾,牛羊给冻死司空见惯。牛羊一冻死,匈奴的食物就很成问题。
一场大雪灾,对匈奴造成的灾难并不比十万大军低。或许,还更甚几分。
“要是在以往,我们哪能在这里饮酒说笑,我们早就在准备打匈奴了。他们一旦遭了灾,大汉百姓也就跟着遭了殃。”冯敬大是感慨:“明年嘛,匈奴想来边境滋扰,也没那能耐!”
为了解决灾荒,匈奴只有召集军队,去汉境掳掠。是以,每到雪灾降临,汉朝边境上就要准备与匈奴打仗了。雪灾越大,匈奴来势越凶猛,打得越激烈。
这不是从汉朝开始的,是从春秋战国时就有的。那时候,北方的胡人、匈奴,把雪灾造成的损失通过战争的方式转嫁给秦、燕、赵三国。如今,匈奴依然沿袭这一方式,只不过,他们转嫁给汉朝罢了。
正是因为大漠容易发生雪灾,尤其是漠北更容易发生,是以匈奴一直垂涎漠南。
漠南主要是现在内蒙古一带,这里气候温暖,植物生长季节比起漠北要长,发生雪灾的可能性要小些。在整个漠南地区中,又以河套最好,土肥水美草青,最适宜放牧。
这也是匈奴在河套之地屡遭败绩以后,仍是不甘心放弃河套,屡败屡打,才有赵武灵王大破匈奴和蒙恬大败匈奴于河套的事情发生。
以往,遇到这么大的雪,边关上汉军、百姓,全力投入到抗击匈奴的准备中去,哪有时间饮酒。今年不同,匈奴新败,明年无论如何不可能南下,即使要来,也不过是小股匈奴,大量的匈奴是没有的。
这是汉朝创建数十年来的第一次,众人兴致极高,端起酒杯,道:“敬大帅!大帅,干!”
要不是周阳谋划得当,是不可能打出这样的好局面,他们对周阳真心佩服。
还有比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认可更让人高兴的么?周阳欢欢喜喜的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竟然学起了李广。
“好!”众人齐声赞好。
李广挹酒,有些兴致萧索:“打败了匈奴是好,可是,我们又没什么事做?往年,我们是天天忙,时时忙,忙着打匈奴。如今,没有匈奴可打了,我们一下又闲了,闲得只有饮酒打发时间了。”
“闲还不好吗?你非要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程不识取笑。
“闲的时间长了,人会发慌。大帅,你主意多,你能不能给我们找点事做?”李广看着周阳,摸着发烫的脸蛋:“最好是找点匈奴让我们打。久了不打匈奴,手有些发痒了。”
“这可难了。”公孙贺笑着接过话头:“有了这一战,长城以北数百里内不见匈奴踪影,飞将军你就是去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你能见的,只有冰天雪地。”
在汉军的追杀下,匈奴活的也变成了死的,过了长城,数百里内的活物,可能只有野狼了,要找匈奴,不是难,是很难。
“哎!”李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
程不识他们端起酒杯,美滋滋的喝着。
“有了这一战,匈奴早就望风而遁了,要找匈奴确实难。”周阳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开口了:“可是,并不是说找不到匈奴。”
“哦!”众人的兴趣立即给提起来了,个个盯着周阳,一脸的期盼。
“我就知道一个匈奴扎堆的地方,你们有没有兴趣去走上一趟?”周阳并没有做好好先生回答他们的问题,反倒卖起了关子。
“大帅,是什么地方?快说!”李广嘴快,催促起来。
这话正是众人要问的,无不是点头附和。
“这个地方,对匈奴极为重要,对我们同样重要。要是把这个地方给拿下来了,对匈奴的打击,比起十场大雪灾还要可怕。”周阳眼里精光一闪,右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短案上。用力过度,酒水溅了出来。
“河套!”
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他们齐声惊呼起来。
河套的战略地位有多重要,李广他们不会不知道。正面是汉朝的都城长安,东面是北地,对汉朝的威胁很大。
这里是匈奴最好的牧场,匈奴在这里牧养的骏马足有好几十万匹。集中在这里的匈奴牧民没有一百万,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河套是匈奴心脏,一旦汉军把河套给夺取了,对匈奴的打击将是灾难性的,比起十场,不,一百场大雪灾还要大。
尤其是在匈奴新败之际,匈奴无力南顾,正是汉朝下手的良机。
“大帅,河套如此重要,你为何把兵士们都放了,不一举攻入河套呢?”李广埋怨起来。
“飞将军,你以为我不想?”周阳却是摇头:“可是,你也瞧见了,弟兄们伤成什么样儿了?他们不歇息,还能打吗?”
“这个……”李广哑口无言。
不要说普通兵士,就是李广本人也是禁受不住,周阳放掉兵士,就是要让他们恢复。
“大帅,我们这么做。”程不识异常振奋:“我们一边做好准备,一边飞报皇上。这是夺取河套的一个良机,皇上应该会允准。只要皇上一准,我们就可以立即出动。匈奴新败,我们对河套下手,他们无力防守,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好!”周阳兴奋的一拍掌:“我这就给皇上上表。笔来!”
攻打河套,对众人太有吸引力了,无不是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