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在地上重重一点:“再说了,要对付匈奴,就得先定南方。唯有把南方收复,方能集中全力与匈奴一战。汉朝皇帝宁愿让粮食朽杯,让钱烂掉,也不拿出来花,不用来收复南方,差矣!差矣!”
他这话不是贬损汉朝皇帝,而是实情。汉朝要与匈奴大战,首先就得收复百越之地,平定南方,这是当时最好的战略。汉武帝正是制订了这一战略,在与匈奴大战之前,稳定了南方,汉朝这才腾出手来对付匈奴。
说到这里,有些气喘,略一停顿,接着道:“要对付匈奴,就得追到漠北,要追到漠北,就需要战马。汉朝皇帝若是把那些钱拿来买马,买回大量的母马、种马,改良马种,驯养战马,训练骑兵,匈奴能有如此横行吗?”
汉文帝是一个节俭的皇帝,他在位期间,汉朝的经济获得了长足发展。可是,他并没有为与匈奴的大战做多少准备。到了景帝,才把改良马种,设立马政提出来,大力推行,积累了很多战马。
汉武帝登基的前十几年,改革军政,蓄养战马,使得汉朝的军事实力急剧提升,才有后来的与匈奴大战,击破匈奴。
赵佗这话很有见地,说到要害了。然而,赵胡却是笑道:“大父,你还不知道。孙儿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说周阳在长城大破匈奴,斩首十万。”
“斩首十万?”赵佗猛的站了起来,一双老眼中精光四射,一股威猛的气势乍现,完全不象个耄耋老人,反倒象一员猛将。
“大父,你这是……”赵胡给吓了一大跳。
“哈哈!”
赵佗畅快的欢笑起来。笑了老一阵,笑声方才止歇:“汉朝窝囊了数十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好!打得好!”
“阿父,大汉是胜了,可是,匈奴会甘心吗?一旦匈奴反扑,这仗还有得打呢。”赵胡不无得意的道:“他们打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哈哈!胡儿呀胡儿,你于此事还没有参透。”赵佗笑着坐了下来,用手一招,要赵胡坐到他身手,右手在赵胡腿上不住拍着:“胡儿呀,匈奴是不会甘心,却不会反扑!”
“大父,这……”匈奴不甘心,一定会反扑,这是常识,赵佗竟然如此断言,赵胡哪能不奇。
“呵呵!”赵佗笑道:“匈奴不是不想反扑,却是没有机会!匈奴的口众就那么多,远远不如大汉。长城大战,斩首十万,再加上攻城的伤亡,还有追击造成的死伤,匈奴这次至少要损失三二十万大军。周阳一把火烧了草原,牛羊死烧无数,到了冬天,匈奴会饿死不少。若是天公不作美,再来上一场雪灾,又会饿死不少。若是遇到罕见的大雪灾,饿死得就更多了。匈奴要想恢复元气,至少需要五年时间,多则需要十年。”
他虽是年近百岁的老人,却是人老心不老,一笔一笔的算得很清楚。
“五年时间,就是胡儿你,你会让匈奴反扑吗?不会!五年时间,会做很多事。”赵佗扳着指头道:“要想打匈奴,大汉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有一件事必须得做,而且还得马上就做,就是训练骑兵。”
抬头向天,眼里精光四射,声音激越高亢:“想当年,公子扶苏率领大秦飞骑大破匈奴骑兵,那是何等的烈烈英风!要拿下漠北,必须要有大量的骑兵。周阳夺取了那么多的骏马,除了母马、种马、马驹以外,都可以用来训练骑兵。再没有,二十万骑兵不是问题。一旦二十万骑兵在手,匈奴还会有机会反扑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的。赵胡已经明白过来了,就是换作他,他也会率领汉军追入大漠,哪会给匈奴反扑的机会。
果然,赵佗异常振奋的道:“到那时,就不是匈奴滋扰边境了,而是整个形势颠倒过来,大汉铁骑将纵横在大漠之上,直捣龙城!”
“直捣龙城?”赵胡吓了一跳。
龙城,是匈奴的圣地,历代单于的埋骨之所,汉军若是直捣龙城,那是何等的惊人之举!
“没错,就是直捣龙城!”赵佗右臂不住挥动:“要想匈奴不再犯边,只有彻底解决匈奴。要彻底解决匈奴,必须进入漠北。要想进入漠北,必须先攻占河套之地,直捣龙城,摧毁单于庭,攻入狼居胥山。只有这样,匈奴才不会死灰复燃。”
赵佗的看法很有远见。在汉朝以前,匈奴几次差点给中国灭掉,最终都是阴差阳错,中国没有最终解决匈奴问题,终致死灰复燃。
“大父,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赵胡有些不信,迟疑着问道。
“不是大父的看法,这是始皇的遗愿。”赵佗一脸的神往之色:“匈奴历史很长,在春秋时代与胡人一道,滋扰中原。当时,有齐桓公、晋文公这些五伯领着华夏打胡人。匈奴虽然一度侵入中原,却给打了出去。到了战国时代,赵武灵王在河套大破匈奴,却没有追入漠北,给了匈奴喘息的良机。始皇在扫灭六国之后,决心彻底解决匈奴,追入漠北,蒙将军的河套之战,不过是始皇解决匈奴的第一步谋划罢了。可惜,天不假年,始皇崩逝,大秦灭亡,匈奴又获得了喘息之机,才养成今日巨患。”
一提起秦始皇,赵佗一脸的孺慕之色,仿佛信徒在言及圣人似的。若是后世那些骂秦始皇为暴君的读书人见了,一定会骂得他体无完肤。
长叹一口气,静默良久,赵佗话锋一转:“在对付匈奴以前,大汉会先对付我们南越。”
“啊!”赵胡吓了一大跳,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汉朝的富厚饶给,一旦汉朝要对南越用兵,南越哪是对手。
“哈哈!”赵佗却是欢笑不已:“大父刚刚说过,大汉要对付匈奴,就得先收复百越之地,解除南方威胁。在训练骑兵的时间里,正好做这件事!周阳不会想不到此点。灭我南越者,必是周阳!”
“大父,那我们怎么办?”赵胡有些心惊胆跳。
“去忠魂殿!”赵佗白须一挑。
此时的周阳,正在算帐,计算这次的胜利。
周阳的帅帐中,众将在座,窦婴、许昌这些大臣也在,济济一堂。
“见过大帅!”众将齐声施礼。
“免了!”周阳右手一挥,众将坐了下来。
周阳并没有就坐,扫视一眼众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归来的李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那个凛然生威的猛将复活了。
“这一战,我们胜了!大胜!”周阳右手使劲的挥动,激奋不已。
在他的激励下,众将人人带着喜色,挺起胸膛,就是许昌这些大臣也不由自主的昂起了头。打败匈奴的感觉,还真是好!
“决战之时,我们当日射杀了匈奴三万多。到了黄昏时分,在匈奴的营地前,我们射杀了六万多匈奴。追到匈奴的营地,杀死了一万多。”周阳扳着指头,仿佛一个守财奴似的,一笔一笔的计算起来:“长城下,我们追杀了匈奴七万多。长城以北,我们杀了三万多。这一仗,我们一共斩首二十二万多。”
“二十二万?”
尽管知道战果非常大,却是没有想到,是如此之大,众将惊呼声响成一片。紧接着,就是欢呼声。
许昌挥着胳膊叫嚷起来,兴奋得脸上泛起了红光,仿佛这一仗是他打的似的。
等到欢呼之声停歇下来,周阳的语调转为沉痛:“我们虽然胜了,可是,我们的代价也很大。白天的激战,我们战殒万人上下。晚上与匈奴的激战,战殒四万多。追击途中,战死四五千。这一仗,我们一共战殒近六万。”
静,死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李广他们一脸的沉痛,虎目中滚着泪水。
就是许昌他们,也是沉默不言。此时此刻,谁处在如此境地,都会哀痛不已。
过了老阵,周阳的语气悲痛无已:“重伤,残疾不下三万,仅次一战,我们就折损近十万。十万的代价,换来二十二万斩首。加上缺医少药而死的匈奴,被我们俘虏的匈奴,单于的五十万大军,能逃回去的不到十万。”
逃回去的十万人,左贤王部就占了一半。汉军的追击很有力,却也不可能一个不漏,漏网的匈奴还是不少。
汉军的代价虽然很大,可是,战果也很可观,用十万的代价,干掉四十万匈奴,这伤亡比是一比四,很惊人了。
这是骄人的战绩,是汉朝创建数十年来的第一次!
可是,这与汉朝最强盛时期的一比二十的伤亡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汉朝最强盛的时期,一个汉军战力相当于二十个胡兵。伤亡比大致保持在这一水准,汉军死伤一个,胡兵就要死伤二十个。
不过,那是后期的事情。若是没有这一比四,也就不会有一比二十。
有了一比四,一比二十就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