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道转向冯顿,认真地看着他,“冯先生,这件事我认真考虑过了。我建议,你现在应该做一件事,在曼谷或者在新加坡,成立一家贸易公司,负责物资采购。你们需要什么,就采购什么。我负责运输。”
冯顿回头瞪着他,恶狠狠地说:“在曼谷和新加坡成立公司,那又要花一大笔钱!我已经给你出了七十五万美元的信用证!你还要让我花钱!如果你的船被扣了,或者出了其他事,我的钱怎么办!你负责吗!”
此时,于志道也沉下脸,说:“冯先生,这就是生意!做生意就会有风险!害怕风险,你就回家抱孩子去!你会回家抱孩子去吗!告诉你,我是他妈的承运方!既不是买方,也不是卖方!我不可能既运货,又去到处采购物资!这是你的事!你应该采购好物资后,委托我运输!”
“但是,钱从哪里来!我还要花多少钱!你这个洞到底有没有底!”
“这不是我的洞,是你的洞!有没有底要看你们的需要!”于志道向他叫道。
一说到钱,两个人的火气都上来了,并且激烈地争论起来。
开始,左少卿并没有在意他们的争论。这两个人,『性』格各异,身份也不同。他们要共同做生意,争论是免不了的。特别是,如果冯先生的“**背景”真的可以确定的话,那他们就是天生的敌人了。这样的两个人,他们要是不争论,那才是奇怪的事呢。
不过,她听了一下他们的争论,发现他们的争论主要集中在两点上,一是资金,二是风险。这个“风险”,其实是指货运业在香港未来的发展前景上。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研究大陆方面的经济,同时也注意到香港的经济。于志道和冯顿的争论,把她看到并且分析过的情况,都给勾了出来。
这个时候,她就『露』出一点点微笑,注视着这两个人。
冯顿首先注意到左少卿脸上的微笑。她就站在于志道的另一边。他瞪着于志道的时候,自然会注意到她脸上的微笑。随后,于志道也注意到左少卿的微笑。他立刻就意识到,我有这么棒的助手,为什么不把她也拉进来,一起争论。
于志道立刻说:“左少,你来评价一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说!”
左少卿微笑地看着冯顿,温和地说:“冯先生,你听我说几句吗?”
冯顿一挥手,“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一定是帮他说话,我猜得到!”
左少卿笑着说:“冯先生,这一次,我可不光是为于老板说话,我也为你说话。你愿意听一听吗?”
冯顿有些惊讶,“你会为我说话?不一定吧。你说吧,我看你能为我说什么。”
左少卿略略地思考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最近研究大陆经济情况时,也对香港的经济情况做了一点研究。冯先生,我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一点研究情况。”这时,她也转向窗外,伸手指着海对面的九龙半岛说:“你们两位看看香港,当年英国人占领它的时候,它只是一个小渔村,人口不过几千人。可是现在呢,它的人口已经超过二百万,并且成为亚洲十分重要的大都市,为什么?”
冯顿想了一下,却没有想明白,就说:“你说为什么?”
左少卿伸出两个手指,“至少在目前,是因为两点。第一点,就是你们两位刚才争论的资金问题。自从资本主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以来,任何经济体,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家公司,都躲不过原始积累这个阶段。世界之大,概莫能外。但是,香港却偏偏躲过了这个阶段,现在直接进入了工业化生产阶段。为什么?”
冯顿和于志道都注意地看着她。
左少卿缓缓地说:“第一,一九四九年,大陆那边革命成功。在这个过程里,也包括抗战时期,内地许多有钱人带着他们的资金,逃离了大陆。第二,最近几年,南亚一些国家发生了政治动『荡』,或者是追求民族**,或者是反抗殖民统治。总之,这些国家里的有钱人,也带着他们的资金逃了出来。这两部分逃离出来的资金有两个去向,一是台湾,二是香港。比较起来,似乎香港更让他们放心一些,因为香港是由英国人管理的。正是由于有了这些资金,香港才得以躲过了原始积累阶段。”
左少卿这时指了一下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有渔船,也有货轮。
她说:“香港有这么多的船,有那么多的物资要运输,就说明香港已经进入工业化生产阶段。我想说的第一点是,香港市面上可能看不到钱。但在市面的下面,是有钱的。关键是想办法找到这些钱,聚拢这些钱,让这些钱发挥作用。这些钱一共有多少?这很难统计。我大概地估计了一下,大约在五亿美元至十五亿美元之间。我还是那句话,香港有钱,关键是找到并且聚拢这些钱。”
这时,于志道和冯顿的脸上,『露』出来的是惊愕的表情。他们都注意地听着。
左少卿继续说:“资金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那些进入香港的有钱人,他们带进来的不仅有资金,还带进来一大批设备、货物,可能还有证券之类的东西。这些钱,还有这些货物和设备,到了香港还能干什么?它们没有其他出路,只能投入生产。有了产品怎么办?香港只有这么大的市场,吸收不了多少产品。所有这些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只能投入贸易。两位先生,这就是货运了。而香港,几乎是天生的转口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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