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一天,左少卿历经磨难,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南京。
但是,她的厄运显然还没有结束。为了迎接五一国际劳动节,南京市公安局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等地拉,收罗流浪无业人员,也包括形迹可疑的人。
左少卿因此也被南京市公安局收留,并被临时关进下关分局的拘留所里。左少卿绝对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另一个大灾星。本书第一卷第一节,那个被撤职的解放军连长,他叫胡广林。
这些是后来的故事。容在下慢慢叙述。
左少卿在柬埔寨边境城市波贝下了火车,在山林里跋涉的时候,另一个遇到灾难的人,则是龙锦云。
这天晚上,在杜自远居住的小旅店房间里,龙锦云终于有时间向杜自远汇报这几天里的经过。她注意到,秦东海也坐在桌边,正在飞快地做着记录,似乎要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她很希望能从秦东海的眼睛里到一点关切的目光,但是,没有。他始终低着头做记录。这让她的心里隐隐有一点失望和不安。
龙锦云此时理清了头绪,开始汇报她在这几天里的整个过程。她那天早上从洗衣社出发,到达金边监狱。在监狱里,她意外地见左少卿。她还叮嘱左少卿等候救援。她以为杜自远在这一段会问得更详细一些。但杜自远什么也没问,只是让她继续说,详细地说。之后,她开始说到在卡车上检查左少卿背包的程序和过程,她说:“老杜,我认真地找了,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时,她才发现杜自远脸色严峻,目光有些阴沉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出什么破绽来。这个感觉,让她心里渐渐地恐慌起来。
她讲完后来被姜山岩抓住并被仔细搜查的过程,小声说:“老杜,这就是整个过程,我说完了。”
小房间里十分寂静,昏暗的灯光无声地照耀着他们。秦东海手持钢笔,小心地着杜自远。而杜自远则一声不响地坐在桌边。他甚至没有再抬头龙锦云一眼,只是沉默着。
过了许久,杜自远仍然垂着眼睛,轻声说:“好,我们重新开始,你把整个过程再说一遍。”
龙锦云不理解地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把整个过程再说一遍,难道她有什么地方没有说清楚吗?她惊讶地着杜自远。
但坐在旁边的秦东海却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他明白,现在已经不是询问了,而是审问,并且对其中的一部分不相信,有怀疑。老杜让龙锦云再说一遍,就是为了找出与第一遍不一致的地方。
秦东海心里已如刀割一般地疼痛起来,难以言明。他曾经枕在龙锦云的腿上睡了四个小时。他后来仍能时时忆起睡梦中的柔软和温馨。但他此时什么也不敢说,甚至不敢多龙锦云一眼。他隐约察觉到,此时的龙锦云,已经失去上级和组织对她的信任。天!老杜怀疑她!
在下在前面就曾经说过,在情报机构里,最难得也最珍贵的,就是信任。失去了信任,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基础。
在任何情报机构里,安全审查、忠诚度审查,每时每刻都在进行。上级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执行,未必就是信任你,他只是还没有找到你身上的可疑之处而已。
此时,杜自远心里也极其痛苦。他痛苦的不是因为对龙锦云这样的人产生怀疑。他痛苦的是,竟然没有在左少卿的背包里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他坚定地相信,左少卿如果有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放在或者藏在背包里。但龙锦云却说,里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找到!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这是一个龙锦云无法解释的关键点,但灾难却常常因这一类的关键点而起。这个关键点只能等待左少卿来解释。而坐在小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不会想到,一个爱占小便宜的女守,竟然会偷走左少卿的香皂。
生活中真的会遇到这种偶然。这样的偶然不出事便罢,一旦出了事,对当事人来说,就是沉重的甚至是致命的一击。
龙锦云正是在这样一个必然的过程中,遇到了这样一个偶然。她无法躲过。
几天后,杜自远带着龙锦云和秦东海辗转回到北京。龙锦云被命令在调查部招待所的一个小房间里住下,不得与外界联系。此时,龙锦云已经预感到灾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