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南京城沉浸在湿润的空气里,凉丝丝的,有一点甜,还有一点长江那边飘过来的水腥气。
这天夜里,左少卿得到的第三条消息,是她亲自见的。
他们在去博爱医院的路上,鲁城向她做了介绍。
两个弟兄,被派到博爱医院去监视。他们开始像两个路人一样,从医院门口走过。他们立刻就察觉到,医院门口有形迹可疑的人,并且悄悄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他们没有停留,而是走过去。他们没有再走回来,担心会被怀疑。他们从一个角落里翻进医院对面的围墙,在围墙里返回来,登上墙头,悄悄地向医院门口观察。
天早已黑了,但医院门口仍有两个水果摊子在招揽生意。附近有几个人慢慢地走着,并向四处观察。
他们向医院里张望。医院并不大,是一栋三层楼房,坡顶,雕花门窗。门窗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这说明医护人员都没有下班。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似乎不出有什么人在走动。但医院里似乎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氛。当特工的人,都对此有一些或多或少的敏感。
鲁城接到报告,其他医院都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只有博爱医院有一点不同寻常。
左少卿的车,从博爱医院门口驶过去。她的职业敏感立刻告诉她,这里有情况。
汽车没有停,拐过街角后才停下来。左少卿等三人下了车。他们也像那两个特工一样,翻进医院对面的围墙里。他们登上一间平房的房顶,蹲伏在那里,观察着医院里的动静。
他们的位置很隐蔽。头顶上张开一棵大树的树冠,像伞一样笼罩着他们。周围很黑暗,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悄悄地蹲伏着三个人。
左少卿了一下表,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们只能等。
大约凌晨两点半时,一辆轿车静悄悄地开过来。轿车没有鸣笛,但医院的大门立刻就打开了。轿车无声地开进医院里。
左少卿轻声说:“就是它了。”
柳秋月更细致,她到了车牌,小声说:“少主,是省政府的车。”
鲁城也很惊讶,忍不住说:“共党真是够厉害的,竟然……”
柳秋月狠狠地拧了他一把。鲁城立刻缩住嘴。少主子的共党嫌疑至今没有消除,自己现在说共党如何如何,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左少卿没理他们的碴,说:“走吧。”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
博爱医院门口的行人很多,大多是去上班的人。若是提着篮子或布口袋,那就是出去买菜的。
左少卿并没有离开博爱医院。她的汽车停在距离博爱医院不远的街口,她坐在汽车里,用望远镜观察医院的门口。
鲁城已召来另一辆车,停在街口的对面。
透过望远镜,左少卿不时见有一些人从医院里出来,可能是下夜班的人。她要找的,就是一个下夜班的人。
她选中一个妇女,大约四十岁上下,稍微有一点臃肿,脸色苍白。下夜班的人,脸色都有一些苍白。她手里提着一个布口袋,大概准备在路上买一点菜什么的。
她放下望远镜,回头对鲁城说:“就是这个人,中年妇女,动作利落点儿。”
鲁城接过望远镜了,确认了,跳下车跑到另一辆汽车旁。他站在车门口,和车里的人说话,并不时瞟一眼渐渐走过来的中年妇女。
车里又下来一个人,车门开着,他着话。眼睛也盯着走过来的中年妇女。当中年妇女走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鲁城和另外一个人突然扭住她的胳膊,并捂住她的嘴,一下子就把她塞进汽车里。汽车立刻开走了。
左少卿坐在汽车里着,心里很满意。她注意了一下附近,甚至没有人察觉到这个突然的行动。行人继续走着,小孩子在不远处打闹,情侣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左少卿说:“秋月,开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左少卿上了前面的车。
中年妇女被吓坏了,脸色更加苍白,恐惧地着刚上车的左少卿。
左少卿轻声说:“你不要害怕,我们就问你几句话。”
她先问了她的年龄、姓名、工作单位。问她在博爱医院里做什么,她回答说在病房里做护士,刚下班。又说,我什么也没干。
左少卿又问:“病房里,昨晚来新病人了吗?”
“来了一个。不是病人,是个受伤的人。”
“住哪间病房?”
“三〇五号病房。”
“他哪里受伤?”
“是……是头上受伤。听……医生说,好像,好像是枪伤。”
“伤重吗?”
“是是,很重。医生说,要……要尽快手术……”
“什么时候手术?”
“我不知道……可能是下午吧。以前……都是下午手术。我,我下班时,听说……听说他们在准备……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