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明寿公主的好日子,可张驸马还是一身葛袍,打扮的象个方外之人,与长春园欢腾喜庆的气氛很不相宜,就象走错了地方一样。
换了旁人,看着这一对连襟站在一起,十个里有九个目光都得在张驸马身上打转,不过明微公主显然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的目光就没怎么往张驸马身上飘,一直看着自己丈夫。
两人没说几句话,张驸马就走了,乔驸马仍旧归座,和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谢宁看向了皇上的方向,就敞厅居中的位置,离的这么远,还有屏风遮挡,她只知道皇上就坐在屏风之后,却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形,也不知道他现在坐在那儿在想些什么。
丝竹声起,奏的是《万古长春》。这既是一首贺寿必奏的曲子,又暗合了此间主人所居的园名。
当初不知道是谁给长春园取的名字,可是人间有一轮又一轮的春夏秋冬,也有一场又一场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真能万古长春永不朽败的。
明微公主小声说:“好大的排场,这奏乐的只怕有上百人。”
是的,这是皇上寿辰时才有的排场,明寿公主这样做其实是逾制了。但话又说回来,明寿公主衣食住行起居坐卧样样逾制,多一首万古长春也不算多。
楼台上衣香鬓影,宫人如穿花蝴蝶一样走动,点心与冷盘都已经一一端上摆放整齐。一首万古长春之后,丝竹声暂歇。
明寿公主笑吟吟的走到皇上身前,从身边宫人端着的托盘中端起酒樽:“这头一杯酒本宫敬给皇上,多谢皇上今日驾临长春园特意为本宫贺寿。借这杯酒,本宫也祝皇上千秋康泰,万岁平安。”
她两手捧着那镶宝嵌玉的的酒樽,向前一步递与皇上。
谢宁连气都屏住了,隔着屏风她看见皇上将酒樽接了过去,谢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但皇上并没有马上就喝饮酒,只是在手里端着:“朕记得,今年是长姊的四十整寿吧?”
明寿公主应道:“皇上记性真好,一点不错。”
“古人常说四十不惑。长姊正好到了人生这一步,想必也是感慨良多吧?”
明寿公主的回答显的很敷衍:“人的命数是天注定的,有人天生注定了就该享受无上富贵的,本宫就是这样的命数,用不着去胡思乱想。已经到了开席的时辰了,还请皇上满饮此杯。”
牡丹园中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酒樽,皇上平平的端着酒,笑着说:“长姊说的对,时辰确实不早了。”
他将酒端起,谢宁险些叫出声来,一旁明微公主恰到好处的转头按住她的手。
谢宁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皇上已经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抬手将酒樽放在回盘中,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明寿公主特意看了一眼酒樽,发现里面确实已经涓滴不剩,喝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语气平淡的说:“开席吧。”
明寿公主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提声说:“开席!”
谢宁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和明微公主紧紧的握在一起,随着明寿公主这一声令下,并没有鼓乐齐奏,也没有宫人传菜倒酒,而是远远的响起一片铿锵之声,金铁交鸣。
这是刀剑出鞘之声。
靠近敞厅的锦幢忽然被利刃划出一条破口,雪亮的刀光闪烁,一个顶盔披甲的兵卒跃身而出。紧跟着“嗤嗤”之声不绝,更多的破口一道接着一道,锦幛被割的支离破碎,象秋天大风卷落的黄叶一样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破片,露出站在锦幛之后全副武装的一排排兵卒,手里刀剑出鞘,杀气腾腾的将牡丹园团团围住。
惊呼之声四起,站在厅外的太监宫女乱做一团,慌不择路,椅翻桌倾,牡丹断折委地,枝颓叶败,花瓣和泥尘混在一处,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这些没头苍蝇般乱撞乱逃的人吓掉了魂,有的往厅里退,有的往外头跑。厅里和楼台上也已经乱做一团,离谢宁不远的一个有些年纪的贵妇一声没响就晕了过去,还有人急着想往楼下跑,尖叫厉呼之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