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直人拿着酒杯犹豫了一瞬间,想着今天看起来一切正常,这酒应该没事,应该是自己来时多心了……不过万一对方演技太好呢?
西九条琉璃应该不可能害自己吧?好歹大家也是有过感情的……但万一被人利用了呢?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喝一口来证明自己是相信西九条琉璃的,但西九条琉璃已经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犹豫,突然无力地说道:“放下酒杯吧!”
“这……”
“放下!”
吉原直人看到西九条琉璃的狂暴症似乎又要犯了,连忙将酒杯放了回去,而西九条琉璃不再看他了,有些虚弱的靠到了椅背上,轻声问道:“我们之间为什么总是为了莫名其妙的事争吵?”
她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吉原直人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觉得这是西九条琉璃怀了孕的原因——她现在处在内分泌失调的状态,但做为一个男人他还是承担起了错误,柔声道歉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西九条琉璃没理会他的道歉,喃喃着说道:“你以前做过那么多恶心事,身上的臭味都可以熏死人了,我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忍着好好坐在你面前了,你一点也没有体谅过我吗?”
吉原直人无言以对,而西九条琉璃眼神涣散了片刻后又凝聚在了一起,轻声问道:“你是在怪我,对不对?”
她指的是当初吉原直人受了伤,她又知道了吉原直人的过去,最后把吉原直人送走了的事。
吉原直人轻轻摇头:“没怪你,真的。当时是我自己说要走的,和你没关系。”
西九条琉璃有些恍神道:“要我是我妈妈那种人,当初会选择和你一起走吧?她这个人什么也不顾忌,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爱上了就算是火坑也会跳,甚至会带着全家一起跳……”
西九条琉璃评价她母亲,吉原直人就不方便说什么了。虽然他觉得八成是事实,但有些话女儿能说,他这个外人不能说。
他只能柔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要少思少忧虑,对身体不好。”
西九条琉璃一愣,按了按小腹,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已经过去了……那个约定也不可能实现了吧?”她曾经打算和吉原直人同居,然后再生个孩子和吉原直人一人分一个,免得只有一个孩子两个人抢起来打破了头,但出了那件事后怕是不行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下,注意着她的脸色,低声道:“我八月要结婚了。”
西九条琉璃手一颤竟把水杯推倒了,水迅速浸湿了桌布蔓延开来,“你要结婚?”
“是!”
西九条琉璃微微弯了弯腰,低下了头将脸藏在了阴影之中,轻声问道:“是桃宫小姐?”
“是!”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吉原直人几次张了张嘴想说声“对不起”但却说不出口——他们之间有着一段仅限于南美轻木木筏上的感情,有着一夜情缘,有着无数次斗殴和争吵,有着互相威胁和防备。
若不是意外有了孩子,他们原本应该是回到东京后桥归桥路归路,一个继续努力向上攀爬当个成功的官僚,一个依旧躺在那儿当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即便偶尔擦肩而过,也只是相逢一笑而已。
点头之交,互问你好,就像以前一切如同镜花水月。
没什么理由可以说对不起,原本大家就不是一路人。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知道了你的过去,我若是选择跟你走,你会娶我的,对不对?”
吉原直人柔声道:“也许吧!没发生过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西九条琉璃轻轻摇了摇头:“你会的!就像如果你愿意妥协,好好求得我的原谅,我会和你在一起一样,会好好对待你一样。”
吉原直人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也许吧!”
西九条琉璃仰起了脸,仍然不想吉原直人看到她的表情,轻轻道:“如果我们之中有人选择退一步,我们应该可以在一起的,有一个吵吵闹闹,不是你不开心就是我不高兴,但是可以在一起的家庭,对不对?”
吉原直人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吧!”
主要问题就是谁先退一步。西九条琉璃不愿意抛弃掉自幼的心愿,不愿意辜负外公外婆的期望,不愿意给麻衣家惹来麻烦,所以不能跟他走;他也不愿意抛弃自尊,丢掉姓氏去入赘,更不愿意否定自己的过去去求得西九条琉璃的原谅——他知道他以前的行为很差劲,但从没想过改变什么,更不乐意为此去忏悔。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自己,而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忏悔更是毫无意义。他已经这样了,不想将来某一天照镜子发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绕来绕去,终归还是老问题,终归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西九条琉璃仰脸望了会儿天,然后用手轻轻遮掩了一下脸,片刻后端坐后笑颜如花,脸上的光彩竟然压下了餐厅内的灯光。她看着吉原直人深深低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祝福你,吉原桑,愿你和桃宫小姐百年好合。”
吉原直人也端坐低头回礼:“谢谢,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抬起了头,深深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用手捂住了眼睛,冷声道:“你该走了,吉原桑。”
吉原直人站起了身,望了一眼捂着眼睛端坐不动,一身冷冽气场的西九条琉璃,轻声道:“多谢款待,我先告辞了,请向伯母转达我的谢意和歉意。”
西九条琉璃没吭声,吉原直人转身大踏步走了。
等西九条琉璃放下了手,已然泪眼一片,眼睫毛上的泪珠在灯光下闪闪生辉亮如宝石。她望向餐厅门口却已经找不到吉原直人的身影,转而望向了餐桌上,发现酒杯仍然是老样子,里面的金黄色的液体仍然泛着气泡,依旧是没有动过的。
西九条琉璃伸手拿过了酒杯,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面色恢复成了一惯的面无表情之态——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互相信任是恋情的基石,而自己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连地基都没有吧?
就像沙滩上的城堡,或许美丽,但潮水一来终归是不会剩下什么。
她抹去了眼泪,站起身来也不管麻衣心奈了,直接离开——还有很多事要做,疏通关系调个好职位,做出成绩后应对升阶考试,再想办法回本店去!
是的,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一个男人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