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三平的尸体被以最快的速度运回到了中岛勘吉的面前,而土屋垂头丧气的跪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看中岛勘吉的脸色。
部下们已经被驱离出了房间,室内气氛紧张,寂静无声,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中岛勘吉抖着手掀开了覆盖在齐川三平脸上的白布,确认了这确实是自己最亲信的智囊,同时也是“老爹”给自己派来的“与力”(助手)。
一双凝固着困惑悔恨恐惧的死鱼眼,眼角都因用力过猛撕裂了,垂着血泪。脸色苍白如纸,肌肉扭曲,显得十分狰狞。嘴巴微微张着,里面还能看到盛满了紫黑色的淤血——中岛勘吉不用看胸腹也知道齐川三平死透了,而且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肺部被捅穿,无法发声无法叫喊,在极度缺氧中流干了血而死。
山下组是十分重视人才培养的组织,在组织内设有专职顾问、教官等职位训练正式会员,传授搏杀、刀枪使用,提高个人素养以及学习法律知识等,同时也派出精选出来的成员进入大学深造甚至送到海外留学。这齐川三平就是留学学成归来者,主要在中岛勘吉这儿负责私募投资、洗钱等方面的工作,是中岛勘吉不可获缺的臂膀。
若是中岛勘吉独立成组当了组头,那齐川三平至少可以混个若头干干。
然而现在就这么被人用一根路标牌活生生捅死在了汽车里。
SPM投资是被齐川三平发现的,他对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十分看好,便向中岛勘吉建言想收入囊中——1992年美国制裁东瀛,东瀛经济大挫,那时雅库扎十分热衷于炒地皮,于是也顺带着倒了大霉。其后雅库扎开始寻求转型便进入了金融投资行业,成果斐然,现在东瀛的私募基本上全都在雅库扎手中。
向SPM投资伸手这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SPM想搞基金,问过私募大佬了吗?进哪一行不得先尊重一下前辈?前辈们吃你两口你还不高兴了,有毛病吗?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SPM方面就是那么硬气,就是这么不高兴,一言不合反击血腥而且疯狂,甚至隐隐动摇了他的统治。齐川三平的想法他能理解,齐川三平自觉选错了目标给组织和他带来了麻烦,想将功赎罪,而他也没有阻止——带了八十多个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但硬是出事了,在眼皮子底下被杀了,凶手扬长而去,追之无果,还害怕被警察插手进来,只能忍辱携尸返回。
中岛勘吉看着齐川三平的尸体甚至都愤怒不起来,只是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连续用力抚了两次才让齐川三平闭上了眼,颓然坐到在一旁,喃喃道:“七百多年了,关西人还是这么野性……”
上次关西和关东之间的大型战役发生在七百多年前,关西武士狂野悍不畏死,硬把关东拆了个七七八八,中岛勘吉是关东人,想着吉原直人那一口搞笑的关西腔,顿时想到了七百多年前那句关白的名言——关西全是牲口、野人和鬼怪。
土屋低头跪坐在那儿,听着中岛勘吉无力的低语,咬了咬抽出了短刀就准备把小指切一截下来谢罪——他是留了两名手下保护齐川三平的,身手也极好,结果一起共赴黄泉了,现在出了这种事他的责任无可推卸。
中岛勘吉望了他一眼,猛然一探身就给了他一耳光,怒骂道:“蠢货,切了你以后怎么握刀!”
雅库扎普遍自诩武士后代的,切指谢罪的传统也来自于此——切了手指握刀便稳定性大减,实力大降,表达一种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来赔罪的理念。
土屋被打的身子一歪,连忙重新跪坐好,用力低头道:“中岛大人,十分抱歉!”道完了歉后,他伏身在地请求道,“请给我一次洗刷耻辱的机会,拜托了!我土屋纯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中岛勘吉双目有些无神,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对方……”
土屋纯抬头望向中岛勘吉,大声道:“我们直攻吉原直人的老巢,那个上东区的公寓!中岛大人,现在已经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必须做出应对!”
“公然袭击住宅区吗?里面还有未成年人……”中岛勘吉还是有些犹豫,
东瀛有三大不能碰——神社、财团和学校。其中学校引申出来就含意就是未成年人,公然袭击一个有孩子的私人住所,很容易出问题。
其实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动了未成年人格外容易引来观注。
如果民众怒了,警方必然要平息民怨,不然民众会拿着选票威胁政客们插手,而本部在这种众怒难犯的情况下八成会把自己丢出去抵罪,但大批外围成员被杀被废,自己的亲信手下惨死,若不马上做出反击,一但信任链彻底崩溃那么这块地盘就算是彻底失控了,本部也不会饶了自己。
不如拼一下?尽量做的干净一点,或者是不动那两个小孩子,只把吉原直人的那个小情人抓回来……是叫桃宫美树对吧?用那个叫桃宫美树的能威胁吉原直人吗?
那个目标不错,没什么背景,平民家的小女孩,就是不知道顶不顶用!真特么的,这吉原直人也真会找女朋友,找了个麻衣家的继承人当正牌女友……
中岛勘吉思量了会儿确定了目标,准备孤注一掷了,现在左右为难,好像也只能拼一下了。他刚要下令却见拉门被拉开了,一个手下滚了进来趴着焦急说道:“中岛大人,又……又……
这门一开,中岛勘吉就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了隐隐的骚动,似乎刚刚被他赶出去的手下们在外面议论着什么。他立刻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有些不安——没办法,这两天就没什么好消息,听到报告就知道准没好事,都快成了本能了。
他强自镇定着,不敢露出惊疑之色,以免人心更加溃散,大叫道:“蠢货,镇定点!说,出了什么事!?”
那手下看着执行长大人虽怒但不慌,心中微定,连忙答道:“是竹下君那边……就是组织家属们去给警视厅施压的那边出了些问题,记者们去了,去了好多,还上了新闻……还有,网上有很多流言,也不是流言,是关于……”
这手下表达能力不行,看样子在学校就没好好上过课,说着说着自己先急了,也顾不上尊卑了,直接膝行几步开了电视换了个台,打算让中岛勘吉自己看看。
一看便懂,比说起来简单。
中岛勘吉和土屋纯一起望向了电视,发现果然是在东京都警视厅本店门前,而现场一片混乱,这两天被吉原直人捅死捅残的家属们正在被记者们追逐,而且记者们看起来似乎比受害人的家属还多。原来去请愿的家属队伍被直接冲散了,一小团一小团被记者们包围起来,闪光灯闪着,摄像机怼着,受害者们的请愿横幅也搭拉了,脸上激愤的表情也成了惊慌失措或是羞愧不安——
“请问网上关于您丈夫的资料是真实的吗?其中有编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