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号”表面上看起来比较惨,但吉原直人检查了一圈,发现情况倒也称不上恶劣。
他万分感谢已经坠毁的飞机里没有成捆的铁丝,在当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了用藤皮绳来做捆扎物。现在看看,轻木木筏几次在海中进出,上上下下沉沉浮浮使绳子都勒进了木头里,若是选用了铁丝铜丝之类的,恐怕这会儿木筏已经被勒成几千几万个火柴盒子了。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当初还担心这藤皮绳子不结实,但实际上来看,这东西很顽固,外皮成功阻止了海水的渗入,韧性也是极强,形状也不规则,木筏子被这么折腾了一阵子反而更紧了,就是木筏的附件被刮去了一层。
损失了大概二十几根细横木,断了两块木筏底部的龙骨横板,竹棚子外围的“水竹子”没了大半,里面的食物也泡坏了一些,而竹棚子本身扶起来修一下还能凑合着用。
他们离岛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带了很多备用材料,这会儿便取出了没被风浪卷走的开始抢修木筏。
星野菜菜负责绑细小的东西,吉原直人负责绑粗大的东西,一股作气便干到了早上十点多。到了这个点儿阳光又猛烈起来,昨天下半夜星野菜菜冷得发抖,差点被风雨活活浇死,这会儿又热得吐了舌头,衣服上都晒出了盐粒儿。
水手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怕都不是一个好干的工作。
他们优先将竹屋子重新扎了一遍——这次真成了三角型的竹窝棚了,又将昏迷中的西九条琉璃送了进去,而吉原直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暗叹了一声:这倒霉的大龄女孩儿,不知道脑子里抽了哪根筋硬要跟来,结果九死一生之下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儿。
安置好了西九条琉璃,他便取了原本绑在竹屋下的木板,又找了个大筐装着工具和绳子,随后便潜入了木筏底部去重新安装横板,而星野菜菜开始在甲板上晾晒整理细碎杂物,希望可以抢救回一部分。
吉原直人其实很累了,但男人就该这样的,无论有多疲惫,无论肌肉有多疼,还是要在困难时站得起来,并且笑得出声。
必须做出表率,鼓舞人心,天塌了也要拿头顶一顶。
只是修比造还麻烦,他上上下下弄了两个多小时才算勉强让木筏又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模样儿。
星野菜菜已经睡过去了,她体力本就消耗干净了又强撑着干了半天的活,终于支撑不住了,和晾晒的东西趴在一起撅着屁股就睡死了,打着可爱的小呼,好像原本她就打算也把自己晾晒一番一样。
吉原直人乐呵呵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抱到了竹棚子里,再次检查了一遍木筏子各处,重新绑好了长撸——这次学乖了,用双倍的绳子将长撸连到了木筏尾端两头,只让它可以小范围的自摆,然后终于觉得支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子开始拼命打架。
他在风暴中、在大浪里和海水搏斗了两个多小时,这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的,但扯着一根绳子还不敢让这绳子太吃力,要拼命随风浪向前游,每块肌肉每根神经无时无刻都在劝说他“放弃吧,放弃吧,太痛苦了,何必要受这样的罪,只要停下就行了!”
那滋味并不太好受,感觉像是死了一次,挨了一次千刀万剐。他的腿直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着,一只胳膊已经完全不敢用力了,略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他也回到了竹棚子里倒头就睡。如果再来一次风暴也不管了,大家一起死吧!
他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难得的没有噩梦的香甜睡眠,但在深度睡眠中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的脸。
他是不想醒的,但多年来养成的那根永不睡眠的神经发了疯一样挠他的脑子,让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光线略有些发红发暖,风浪也不大,只是偶尔会溅进竹棚子里来,而一片柔和中西九条琉璃正神色复杂的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他回望着西九条琉璃,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死里逃生导致精神失常了?
他感受着西九条琉璃粗糙的手指摸在他根本不光滑的脸上产生的那种超级不和谐的感觉,心中异样感猛升,忍不住干笑道:“这是怎么了?”
西九条琉璃脸色依然糟糕,青肿中透着苍白,很需要休息,但却没有拿开手的意思,指头顺着他的眉一直划到了脸颊,淡淡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自己该睡得死沉死沉的吧,难道无意间袭胸了?该不会吧!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能理解你会选择去海里救我,但大浪来了时,你为什么选择把我扔回木筏上?如果你当时丢下我,你有很大机会自己游着追上木筏的!”
吉原直人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在意这个啊!”吓了老子一跳,还以为不小心当了流氓,“那只是本能反应,这种事我遇到过很多,你不必放在心上。”
“遇到过很多?”
“是的,我以前也被人救过、被人掩护过,在遇到危险时也见过很多次有人坦然面对死亡,将生还的希望留给过别人,所以……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大多数人在当时的情况下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