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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骗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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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中一夜风起云涌,待得天色大亮之时却已归于宁静,太阳依旧冲破云层将整个帝都照射的亮亮堂堂,一夜惊惶的百姓也开始隔着门缝向外偷窥,只那禁闭的街市、空荡的街道,以及间或在远方响起的马蹄声军队巡逻声尚昭示着昨夜的不同寻常。

沈府之中,慧安忙碌一夜已带着关明远归府,脱去朝服,面带疲累,神情却是很好,眉宇间神采奕奕。

冰心接过小丫鬟端来的莲藕蜜枣山参汤,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这才端给慧安,慧安在太师椅上坐下,还没用上一口外头便响起了丫头的声音。

“夫人,二太太瞧您来了。”

慧安闻言一惊,忙将手中的粉瓷汤碗一放便往外走,出了屋就见二夫人裹着厚厚的斗篷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自轿子中出来,慧安忙快步过去,扶住她的手,道:“婶婶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月子不做,怎就出来了,不是叫你禀了婶婶一切安好的吗?是怎么办差的!”

她说着便瞧向一旁跟着的水心,水心忙跪下,二夫人便道:“不怨她,是我自己放心不下,再说这月子都快做够一百日了,我的身子我清楚!那黑屋子我是早呆够了,这也是借个由头出来罢了,倒是还要谢谢水心这丫头呢。”

两人进了屋,二夫人便道:“我听冰心说昨儿你领着西安门右戍卫军去了虎贲营?阿弥陀佛,那虎贲军是京师精锐,都是当年自东南战场上血拼出来的汉子,足足五千之重,右戍卫虽说有手铳,可到底才那么四百人,昨儿又是那么个情景,弄不好那虎贲军是要拼命的,你怎就这般的大胆!若然出了什么意外,可叫婶婶怎么和锦奴交代!你自己个儿不顾安危,偏还要带着孩子去冒险,远哥儿呢?这孩子定是吓坏了!”

昨日夜里慧安打头阵冲去了西安门右戍卫,后关明远便请来了几位沈家军的老兵,沈家军手铳队子承父业,几位老人的儿子在手铳队中皆是小领头,有几人出面,加之慧安一番言论阐明了京城形势,倒是没费多大功夫便请动了右戍卫,直袭虎贲营。

慧安等人到达虎贲营时正逢万达欲带着兵勇们出营,手铳队一到便堵住了营门,一阵炮轰,先就震慑住了场面。只右戍卫到底人数少,加之来的匆忙,准备也是不足,手铳换弹药亦颇为费时。而虎贲营却足足有五千人之众,万达自是要拼死一搏的,号令虎贲营将士冲杀出去,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关明远一枪射杀了万达,慧安又软硬并施,这才撑到李云昶到来,压下了一场乱子。

回府时关明远神情还有些恍惚,面色苍白,如今听二夫人指责,慧安心中也是有些不安,便道:“婶婶说的是,是安娘没能思虑周全。”

二夫人岂会不知慧安的用意,便叹了一声,道:“虽说你是为了孩子好,可远哥儿到底才七岁,莫逼孩子太紧了,反倒弄巧成拙。”

慧安忙应了,二夫人才又问起京城的局势,慧安笑着道:“逆党已被尽数控制了起来,太子如今被看管在大内,东宫封锁,右相入狱,威远侯府也被禁卫军曾曾围了起来。叛军多半已伏法,昨夜里宫里一场厮杀,皇后自知罪孽不赦已一条白绫自戕了,皇上明日便会临朝。”

二夫人闻言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却是彻底放下了心来,又说了几句便听外头响起冰心的声音,接着她便带着一个嬷嬷走了进来,慧安一瞧,那嬷嬷竟是管着靖北侯内宅琐事的杨嬷嬷。

慧安一诧,便问道:“杨嬷嬷怎来了,可是果果那丫头在侯府不老实,闯祸了?”

杨嬷嬷却是上前跪下,直吓了慧安一跳,忙站起身,欲扶她,杨嬷嬷却道:“这一礼是夫人吩咐老奴行的,万望沈女侯切莫阻拦,让老奴叩了头再回话。”

慧安见她坚持虽是不解,却未再阻拦,杨嬷嬷叩了头这才将昨日夜里钱惜卓意外落水,而果果跳进湖中将其求出的事说了。

慧安闻言有些反应不过来,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果果会水一事,而杨嬷嬷已是流着泪道:“幸而沈小姐当时恰好路过,不然……二少爷,只是如今虽已尽夏,可夜里湖水冰凉,沈小姐将人救上来便也晕了过去,今儿早上天不大亮时已是醒过来了,只是大夫瞧过说有些着了风寒,夫人叫老奴来请沈女侯,一来是请个罪,再来也是怕沈女侯放心不下小姐,原是该我们夫人亲自来一趟的,只是二爷这会子还没醒来,老奴便厚颜代夫人来了……”

慧安便忙问道:“卓哥儿可还好?东亭侯府和靖北侯府何需这般的客气,嬷嬷快别这般说了。”

杨嬷嬷答了,慧安知晓钱惜卓吃水过多,又着了寒,情况不大好,这便忙叫冰心准备车架,又将府中事务托付给二夫人便忙带着杨嬷嬷往靖北侯府赶。

到了侯府恰逢太公主的车架也到了,自免不了又是一番好谢,慧安和太公主一道先看过了钱惜卓这才往果果暂时落住的缤纷院去。

她进屋时果果早已醒来,正靠着软枕用银签儿扎了成瓣的蜜桔往嘴里扔,见她进来也不起身只放下银签儿笑嘻嘻地撒娇地叫了一声,“娘。”

慧安见她两颊潮红,在床边儿坐下抚了抚她的额头,只觉有些微烫,便训斥道:“都发热了还吃这些个凉物!”

“就是发热了才想吃些凉东西呢,女儿的身体好着呢,母亲放心。”

慧安见她精神尚好,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母女俩儿说了会子话,对昨夜发生的事果果却是未曾多提,只说听到动静过去瞧时钱惜卓已落水。

慧安又质问起果果何时偷学的凫水一事,果果吐吐小粉舌,道:“早先跟着牛婶婶学的。”

果果口中的牛婶婶是关元鹤属下海图的媳妇,海图受请教导果果骑射武艺,果果和他们夫妻便极为亲近,果果六岁前总在军中厮混,牛氏又疼爱她,想来牛氏是机缘下叫她发现了会凫水,被果果磨的没法子便偷偷教了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会凫水也算一项技能,有时是能救命的技能,慧安问过便没再计较,却在此时新雅的贴身丫鬟歌儿进来,却是钱惜卓醒了。

慧安吩咐果果好生休息,先甭惦记回去,又嘱咐了她莫惹事,这才起身去看钱惜卓。

而果果又用了一碗粥,听到晚晴说慧安已回府,心知京城大变,慧安只怕还有事情,便只嘟了嘟嘴,眼珠儿一转,道:“去,打听下钱家二少爷是否安好,府上有什么新鲜事儿也打听下,都要闷死人了。”

晚晴从小便跟着果果,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闻言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晚晴回来时果果已起了床,正在外间的红木大方案后习字,晚晴上前福了福身,却道:“姑娘,钱二少爷用了药发了汗,已是好些了,奴婢过去时他正吩咐小厮过来问候姑娘呢。”

慧安闻言并不抬头,只扬眉道:“哦?人呢?”

便听晚晴冲外头喊了一声,门帘被打起接着一个清瘦的小个子弯着腰进来,快行两步便在屋中跪下,口中喊着,“奴才彦名问姑娘安,奴才给姑娘磕头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奴才万死难忘,以后奴才这条贱命便是姑娘的了。”

果果听他说的掷地有声便抬眸去瞧,见地上跪着的却是昨夜跟在钱惜卓身边的那小厮,果果便心中了然。倘若钱惜卓有个好歹,这小厮是活不成了,这么一说自己对他倒也确实有活命之恩。

只钱惜卓倒个仁厚的,这小厮伺候不周,出了这么大的事端竟然还能完好无损。

果果想着唇角一勾,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不当吃不当穿的。”

“姑娘说的是,奴才臭皮囊一副,也没那强劲铁骨能为姑娘赴汤蹈火,通身上下无异于常人之处,只怕是难报姑娘的大恩,只一样奴才这嘴皮子还算利索,这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儿奴才也还算清楚,姑娘若有什么打听、跑腿的活计,奴才愿为姑娘效力。”彦名听罢果果的话便笑嘻嘻地接口道。

果果倒没想钱惜卓那般性子身边会跟着这么个嘴溜的小厮,不觉失声而笑。这小厮倒是惯会猜度人心,知道她在边城长大,如今进京最想知道的便是京城中的人事,又见她如今在靖北侯府拘着无聊的紧,这便主动的要于她说说趣事儿解闷,还有那跑腿的活计,摆明就是告诉她若有话和他们二少爷说自管找他。

果果不觉又细细瞧了他两眼,这才道:“你们二少爷和大少爷不和睦?”

彦名闻言倒是嘿嘿的笑了起来,却道:“大少爷和二少爷皆是主子,这话却是不该奴才说的,姑娘若是去问我们爷,想来爷定愿意给姑娘解惑。若姑娘真要奴才说,兄弟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不怕姑娘笑话,奴才就总惹大哥生气,见天儿的便要挨打,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母同胞,哪里会不和睦。”

果果听他这般说倒觉难得,面色和缓地笑着道:“起来吧,既你愿意,没事儿时便过来和我说说这京城的趣闻。”

彦名忙磕了个头,脆生生的道:“奴才闲人一个,姑娘随传随到。”

果果又问了几句钱惜卓的病情,这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吹干后折了递给彦名,道:“听说你们爷写地一手好字,闲来无事便请你们爷品评下我这两个字吧。”

待彦名出去,晚晴才说起方才在外头打听到的事。

“外头都道二少爷昨夜在湖边望月,接过不小心落了水,刚好姑娘和大少爷赶到这才及时发现救下了二少爷,如今大少爷自愧没能照顾好二少爷,又不会凫水差点眼见着弟弟送命,正跪在祖宗牌位前请罪呢。”

果果闻言眯了眯眼,就知道那笨蛋不会告钱惜政的状,而且这事便是舅舅和舅母一清二楚也会隐瞒下真相,不然却是真将钱惜政给毁了。方才钱惜卓叫彦名过来,只怕也是委婉地请自己不要将昨夜真相外传的意思。

果果想着便听晚晴又道:“这靖北侯府倒是和咱们侯府差不多,靖北侯只有两个妾室,听说还都是自小伺候侯爷的通房丫鬟,侯夫人过门后侯爷有意将她们寻个人家嫁了,却是这两位不愿离开府中,侯夫人便做主抬了妾室,只是自侯夫人进门,侯爷便再没进过她们的屋呢,叫奴婢说也是这两个妾室想不开,这若是早前嫁了人,只怕这会子孩子都满地跑了,哪里像现在,这和守寡又有何区别。”

“晚晴!”果果的怒声传来,晚晴才惊觉说错了话,忙慌张的跪下。

果果见她吓得脸都白了,这才道:“起来吧,这不是咱们东亭侯府,我平日宠着你们,却也不能忘形,且莫再说错话了。”

晚晴谢了恩,见果果执笔晕墨便悄然退了出去,果果将手笔蘸饱了墨,想着方才晚晴的话,却是大笔一挥,在铺展的纸上龙走凤舞地写了一个“善”字。

而另一边,彦名正将果果写的纸条偷偷呈给钱惜卓,钱惜卓展开一瞧,却见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大字,“笨蛋”!

钱惜卓一时愕然,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骂自己昨儿鲁莽又用不得法,明明见兄长怒了却还陷自身于险境之中。

想着这些,钱惜卓晒然而笑,接着又想起昨夜在水中迷迷蒙蒙中被人拦腰往上托的情景,一时竟是怔住,不知不觉地苍白的面上却是潮红了两片。

三日后,乾坤殿中,贤康帝一脸病容地躺在龙榻上,望着跪在地上的李云昶,道:“这两日朝臣们纷纷进言要朕严惩隐太子,依你看,朕应该如何处置隐太子,钱明的折子又当如何批复?”

“儿臣以为隐太子作乱虽是大逆不道,然其也是受奸人唆使,这才一时鬼迷心窍,皇嗣血脉岂可轻易割舍,不若将其圈禁,也能叫隐太子感受到父慈,更加追悔自躬,思其不孝不忠。而钱明所奏淳王动用军队意图谋反一事,儿臣以为尚待查明,不可听信钱明一人所言。”

贤康帝闻言细细看了李云昶两眼这才道:“哦?”

李云昶便接着道:“皇上病重,虽是未招淳王回京,然淳王和皇上父子之情深厚,淳王思念担忧君父,这才自作主张私自带兵回京,这也是人之常情,是淳王的一片孝心,若是不细查便定了谋逆,岂不是寒了天下所有孝子的心?”

“那么依你看该派谁前往查察?”

“儿臣觉着铖王叔位高德重,又是儿臣们的皇叔,是最合适的人选。”李云昶毫不犹豫地道。

贤康帝闻言面色便缓了下来,半响才道:“宽厚仁德,有胸襟,能容人,也不乏决断和思谋,你是个好的,我大辉虽历经几代图志国力正强,可也积攒了几代的弊病,大治大改朕是有心无力了。朕心力憔悴,朝堂上的事多多用心。”

贤康帝几句话听的李云昶的心砰砰直跳,压制住面上神情他恭恭敬敬地应了是,这才躬身退出,一面走一面却忍不住去想。

果然,隐太子和淳王虽是寒了父皇的心,可到底是父皇的亲骨肉,父皇年迈最见不得兄弟萧墙,对隐太子和淳王,尤其是后者到底还是存着爱子之心的。父皇会选自己,只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隐太子和淳王不管是谁登基都将免不了另一人没命的下场,而他却不同,兴许是会容下这两个兄弟的。

李云昶出了殿却正见自己的母亲佟贵妃缓步而来,见过礼,佟贵妃见儿子面容几日间憔悴了不少自是免不了一番叮嘱,见他行色匆匆又吩咐他用心做事,莫辜负皇帝信任,这才进了乾坤殿,在龙榻边儿坐下,端了宫女托盘上的汤药一点点喂给贤康帝。

贤康帝瞧着伺候在跟前的佟贵妃,突然道:“难为你了。”

佟贵妃闻言一愣,接着便笑着道:“伺候皇上本就是臣妾职责所在,哪里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若是皇上不叫臣妾到跟前来,那才是委屈了臣妾。”

她说着将勺子中的汤水吹温送到贤康帝嘴边。

贤康帝用下,却是半响未语,接着开口道:“如今崔氏去了,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你伺候朕多年,为朕诞下两位皇子,贤惠纯良,朕看便是这两日和臣公们议下,将你的位份再晋一晋,赐住承恩宫。宫,你准备下。”

佟贵妃闻言一愣,接着忙诚惶诚恐地跪下,道:“臣妾拂柳之姿如何当得了国母,臣妾伺候皇上乃是应当,生育子嗣乃是本分,不敢当皇上如此恩赏,请皇上收回圣谕。”

贤康帝却道:“既是圣谕,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你谢恩起来吧。朕这不是为了你,是为我们的七儿,正宫嫡出方是正统啊。”

佟贵妃闻言心中狂跳,猛然抬头瞧向贤康帝,接着才似恍惚过来忙又低了头,道:“皇上,昶儿何德何能,只怕难当皇上如此器重。”

贤康帝见她如此,不觉面露疲惫,挥手道:“老七他很好,朕累了,你跪安吧。”

佟贵妃这才谢了恩退了出去,待她出去,贤康帝却是将高公公唤了进来,道:“叫霞婕妤过来。”

高公公应下往霞婕妤的永安宫走,却是被先行一步的佟贵妃遇了个正着,他远远地请了安这才快步而去,而佟贵妃瞧着高公公远去的背影却是想起了方才贤康帝的话。

他说立她为后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昶儿,是啊,只怕在他心中一直只有一位皇后,那便是故去的发妻高氏。

那霞婕妤不过是一名卑贱宫女,因容貌肖似高氏便得宠多年,可怜崔皇后自视聪明,这么多年却不知皇帝心中所恨,太子却是受了无妄之灾,被生父立了靶子这么些年……

皇上帝王之尊,对高氏也实属不易了……

说起来这李家皇族也着实是出情种,圣上如此,那太子便更过了,为这一个女人连江山都不要了,佟贵妃想着摇头洒然一笑。

而东亭侯府,果果却已被接了回来,听到弟弟在隐太子之乱中杀了人,这两日睡的一直极不安宁,未曾回屋便先去了弟弟院中,难得的没有取笑他,反倒拉着他到园子中下了半日的棋,又缠着他一起到郊外嬉闹了半日。

回屋后,又吩咐晚晴寻了个荷包,从怀恩大师留下的众多方子中寻了个安神的交给她,吩咐配了香给关明远送去。

翌日果然便见关明远气色好了许多,这几日来慧安也极是担忧关明远,只她虽是言语宽解了,可有些事也非想通便能无碍的,如今眼见儿子精神不错,又见他们姐弟情深,自高兴的连夸了果果好几句。

从上房告退出来,果果却见杨嬷嬷领着两个婆子跟在冰心的后头缓缓而来,她站定,待几人走来见了礼,才知是佟贵妃自宫中选了两个接生宫女送到了靖北侯府,杨嬷嬷便将那日慧安送过去的两个婆子送了回来。

果果见杨嬷嬷面色不好便多关心了两句,不想杨嬷嬷竟是眼眶一红,道:“谢姑娘关心,只是非是奴婢不注意身子,实是我们二少爷……这么好的少爷,却不知是做了什么孽,昨儿夜里竟是突然发起热来,眼见着今儿已晕迷不醒,几个太医参详的方子,灌了药竟是一直不见好。夫人急的一夜都未睡,老奴……姑娘是不知,我们二少爷最是宽和待人,事事都只为别人想,你说这么好的少爷,怎就老天不长眼,偏不给他一副好身子呢,老奴情愿折寿,只要我们二少爷安康啊。”

果果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劝了杨嬷嬷几句这才自回了闺房,却是吩咐晚晴留意着钱惜卓的病。

知道钱惜卓伤寒加重了,慧安自是免不了又往靖北侯府探望,可钱惜卓这一病却是三日都未曾见好,反倒有病体越发沉疴之状。直急地靖北侯府贴了寻医告示,可这伤寒历来便是那么几个方子,几种药材,不算什么疑难杂症,只全靠病人的体能状况。给钱惜卓看病的又都是太医院的骨干,故而便是不少医者慕侯府财名进府为钱惜卓诊病,却也毫无用处。

这日,果果一早便出了门在外头晃荡了两个锦绣铺子却是进了一座茶楼,片刻后晚晴便领着一个小厮躬身进来,那小厮抬起头来,正是钱惜卓身边的彦名。

他上前见了礼,被果果问起钱惜卓的病情,当即便哭着道:“二少爷本已见好了,可那日听说侯爷回府将大少爷鞭打了三十,这便翻腾了一夜没睡好,翌日一早就发起了热来……这些日虽是太医们的药一幅幅往下灌,可二少爷却不见好,眼见着原先就瘦弱的身子都腿了两层,太公主和夫人,侯爷为着二少爷也是日渐消瘦,二少爷瞧在眼中便越发怪自己不孝。姑娘,您是不知道,我们二少爷打小便安静,心思重,又心细如发……奴才担心这么下去,二少爷……二少爷可不能出事啊……奴才也不活了。”

彦名说着竟是哭了起来,他本就只比钱惜卓大一岁,如今也不过七岁之龄,还是个孩子呢。

果果听了他的话倒是若有所思,劝了他两句却道:“我有法子救你们二少爷,只却得你听我所言才成,你信不信我?”

彦名闻言一愣,却是肯定的点头,道:“姑娘自不会害我们二爷,奴才都听姑娘的。”

果果闻言招手,待彦名走近却是低声吩咐了两句,彦名听罢目露不解,可他见果果神情安稳而笃定,似真有法子救自家爷,便点头道:“奴才定照姑娘说的做!”

果果见他应下,又交代了两句这才令他告退,自己却是在雅间中独坐,又品了一盏茶,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楼登上马车径直回府了。

她回到府中问明了慧安的所在就直奔书房而去,却是请了慧安的准要往栖霞寺去给关明远求平安符。

慧安闻言一愣,关明远这两日已是大好了,显然他已逛过了那血腥的一关,如今果果却是要去求平安符?慧安虽是心中有疑,可也只当果果是在京城呆的闷了这才想借去栖霞寺的由头出去玩,便只瞪了她两眼吩咐她多带些人就允了。谁知她这一允竟是闹出一件大事来。

日子一晃便又是两日,这日清晨,慧安刚起来便听外头传来一阵的喧嚣声,接着冰心就匆匆进来福了福身,道:“夫人,太公主和靖北侯夫人的车架已进了二门了。”

慧安闻言一愣,只纳闷这时候新雅和太公主怎么来了。她心知定然是有要事,便忙迎了出去。在花厅中见过礼,太公主便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老婆子一直没拿你当外人,如今便就直言了。”

慧安忙便称是,就闻太公主道:“安娘也知道卓哥儿的病一直不见好,身子越发的亏空,老婆子和他娘着实急的不行,眼见药石无治,老婆子便想着去栖霞寺给卓哥儿烧香,又请怀恩大师给卓哥儿算了一挂。”

太公主说着瞧向新雅,新雅却是从袖中摸出一张红纸来,正是怀恩大师的批语,新雅令丫鬟将红纸拿给慧安,却道:“怀恩大师正在闭关,是母亲求了大师身边的小沙弥才将签文破例送了进去,这是大师亲自解的签语。”

慧安闻言安抚地瞧了面带焦虑的新雅一眼,这才看了那签语,大致意思却是说,钱惜卓和靖北侯府有些命中犯冲,这才会从小到大的病痛不断,多灾多难,故而到了如今这般状况也只有冲喜方能躲过此劫,可冲喜却得避过靖北侯府,这便须得入赘旁家。入赘却也有讲究,需得寻那八字为‘甲子壬申癸巳丙辰’的显贵之女入赘其府为婿,这才能自此逢凶化吉,长命无灾。

慧安先还不明,又仔细瞅了一遍,这才猛然盯着那生辰八字的时辰瞪大了眼睛。

似瞧出慧安心中所想,新雅接口道:“安娘这上头所说,我们卓哥儿命中相佑他的贵女正是果果啊,因果果当年在娘胎时遭了罪,你分娩时我也惦记着,故而是知晓果果生辰八字的……我这瞧来瞧去,京城的贵女之中也只果果和这八字相对,更兼我们卓哥儿落水,偏就是果果救了他,这不正应了大师的签语吗?”

新雅言罢见慧安愣住,登时便急了,又道:“安娘,你万望救救卓哥儿这孩子!我求你了!”新雅说着一个激动竟是起身便要往下跪。

别说她还挺着个马上就要临盆的大肚子,便是寻常慧安也不能让她跪啊。慧安忙上前将人扶住,连声道:“卓哥儿这孩子懂事,我也甚为喜欢,东亭侯府和靖北侯府又是何等的关系?若说我拿卓哥儿当儿子一般,那也是不过的。你放心,但凡是我能办到,定是要救下这孩子的。”

新雅闻言面上一喜,将显得疲倦不堪的面容趁着几分光彩来,“这么说安娘你是答应了?!”

慧安将她扶着坐下,劝道:“你莫激动,若是再动了胎气,岂不是叫病中的卓哥儿内疚,更不易养病?按说卓哥儿这孩子我是真喜欢,懂事知礼,倒是果果没被我教导好,娇养惯了,养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能配卓哥儿我是一万个愿意的。可果果到底比卓哥儿大上快三岁,而且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人说了能算的,总是要问过文轩才好……”

新雅闻言面上一急,倒是太公主开了口,道:“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果果大些当不得什么,只要两个孩子能相处的好那便什么都齐了。果果在侯府的那几天,老婆子也留意过,两个孩子瞧着倒是投缘。不怕安娘你怪罪,老婆子昨儿得了这签语便自作主张将两个孩子的八字批对了一下,可是上好的姻缘哪!”

太公主言罢见慧安面色微动,便又道:“按说这样的大事确实该和东亭侯商议后才定,可如今卓哥儿……眼瞧着这孩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如今东亭侯却还在北边,这一来一回便得五六日,这是救命的事儿。若是我家老大,老婆子便是眼睁睁看着也是不会登门的,只卓哥儿这孩子却是个好的,至纯至情,敦厚聪颖,只除了身子弱些,却万不会误了果果。老婆子这才敢登门一求,少不得厚颜说上一句,姑娘们的亲事多也都是母亲做主,还望安娘你瞧在卓哥儿一条鲜活的命的份上,万望应允了这亲事啊。”

太公主如此一说慧安倒不好再推辞了,可果果那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这若是要她的命,女子的婚事又不比寻常,人都是自私的,慧安少不得要掂量掂量,果果若是抵触这门亲事该如何?若冲喜不成又该怎样?她不能害了女儿一生啊!

慧安正挣扎却闻一声清脆的女音响起,“既是救人性命,女儿恳请母亲便应下吧。”

慧安扭头却正见果果迈步进了屋,她一愣,接着才细观女儿面色,见她目光清澄,唇边儿还挂着一抹笑意,又思及方才太公主说果果和钱惜卓投缘的话,心中便有了决断,瞧向太公主道:“是不是该请了钦天监算个吉日?另外,此事仓促,府上也需时日准备……”

慧安的话尚未说完,新雅便站了起来,眼眶微红得大力握住慧安的手,感激的道:“安娘,谢谢你!我一定好好嘱咐卓哥儿,以后好好待果果!既是冲喜,便在个快字,礼数上倒是可以缓缓。”

慧安闻言点头,太公主便道:“依老婆子看后日便是大好的吉日。”

一日后的清晨,东亭侯府张灯结彩,却不是为了别的,这日正是府上大小姐迎婿的日子!

此事说来那可是这两日来京城中的头号新鲜儿事,竟是传出没两日已闹的满城皆知,将前不久的一场太子谋逆案都压了下去。

太子谋逆这样的大事,百姓们不敢多加议论,更因想起便心生惧意,自是不会聚众枉议。可靖北侯府的嫡出二少爷竟是要入赘东亭侯府,去当东亭侯府大小姐的童养小夫婿,这事儿是既新鲜,又喜庆,更是百年都难道一件的妙事儿自是一经传出便引得京城百姓们疯传,更是瞬间冲散了京城因隐太子谋逆而充斥着的紧张气息。

为什么说这事儿新鲜呢?

一来,这历来男子入赘那是要被瞧不起的,一般人家,便是寒门祚户,但凡能糊口的都不会叫自己的娃去入赘,可如今要入赘的却是堂堂太公主的嫡亲孙子,大辉首富靖北侯家的嫡出公子,这事儿那可真真是怪啊!

二来,这要入赘的人家也了不得,竟是夫妻双侯爵的东亭侯家,这一门亲事牵出三家侯爷,这就更是千百年也遇不到一回了。

三来,这事儿原来竟是为了冲喜!听说那靖北侯家的公子都快病死了,多少太医围着治了许多日都不见好,最后却是怀恩大师解了签文,说只有这钱二公子入赘东亭侯府才能闯过此劫。

这便又引起了两方争论,一部分百姓说这东亭侯府摆明是吃亏嘛,人家的儿子都快死了,这被接回家,要是冲喜冲的好,那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没冲好呢,那岂不是害了自己家的姑娘,还平白叫靖北侯府记恨。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嘛!这东亭侯和沈女侯果真皆是仁厚重情之人。

这又有一部分百姓却跳出来说话了,好嘛,人家堂堂侯府嫡子却要入赘,这不摆明了是捡便宜吗,这东亭侯家的小姐有福气呢。这事儿算了还是靖北侯府亏了。

不管两方怎么各说各有理,迎亲的日子还是到了,这日夕阳西挂,百姓们便纷纷上街瞧热闹,时辰一到,东亭侯府鼓乐唢呐齐鸣,按照大辉入赘的习俗,却是新娘骑着高头大马前往入赘的夫婿家中迎亲的。

果果一身红衣,骑着大马挂花马在迎亲的吹吹打打队伍中缓缓向靖北侯府而去,慧安也一身喜庆的红衣站在门廊下眼见着队伍越走越远,心中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一来今儿是女儿的好日子,看上去果果对钱惜卓也是有些不同的,再来她本就有给女儿招赘的意思,如今这倒也算遂了心愿。另外,钱惜卓那孩子她也确实喜欢。

可另一方面,她又忧心不已,先不论钱惜卓的病情,只两人都这般年幼,性子不定,这若万一大了以后和不来,那可如何是好?而且这么大件事,她便自己这般匆匆地给办了,若将来果果过的好还罢,若果果不好,只怕关元鹤也会怨她。

慧安想着悠悠一叹,只事已至此,便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慧安转身,忙又吩咐冰心快快再检查遍各项事宜,别一会子女婿迎回来再出了什么岔子。

因是冲喜,又准备的匆忙,各项礼数是不可能周全的,只能在两人都成年之后要圆房时尽量办的喜庆些弥补一二,故而说是迎亲,其实不过是用一辆披红挂绿的马车将钱惜卓接到东亭侯府来。

考虑到钱惜卓的身体状况进门后的诸如新郎和新娘一同待客,拜父母亲人,入祠堂祭奠这些环节全数都省掉了,车架直接开进为钱惜卓准备的书轩院中,果果用红绸牵着一端将钱惜卓带进屋中,简单地洒了帐,吃了合卺酒,下人们便都退了出去,因果果和钱惜卓年纪都还小,故而在没圆房前按说却是不该在房中一处独处的。

故而果果也不能在钱惜卓的住处多留,只坐在八仙桌旁用手肘撑着半边儿脑袋,看着彦名和另外一个叫彦青的小厮伺候钱惜卓躺下,便挥了挥手令他二人出去。

待屋中只剩二人,果果这才起身大步走到床前,瞧着劳累半天面色越发不好却又满眼歉意瞧着自己的钱惜卓蹙眉撇嘴,道:“你不必对我抱歉,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亲事是我自己个儿愿意的。有些事你最好问问彦名,省的还觉欠了我。如今你已进了侯府的门,若是觉着对我不住,那便好好的养病,我可不想小小年纪就当寡妇!”

果果言罢,钱惜卓便觉脑子转不过来,惊愕地瞪着眼睛瞧着果果,果果被他那小绵羊般无辜的模样一瞅,只觉着自己就是那强抢民女的恶霸,想想方才说的话却也果然有点厚脸皮,当即面色倒是难得的一红,复又瞪了钱惜卓一眼,道:“我走了,笨蛋!”

眼见着果果一甩袖子大步出去,钱惜卓是真的怔住了,半响白皙的面容上却是浮现了几丝可疑的红晕。却听外头果果似又交代了两声吃药什么的这才渐渐没了声响,钱惜卓便禁不住扬起唇笑了。

关元鹤进京却已是三日后了,隐太子谋逆时淳王也在北境调动了自己的兵马,却是贤康帝给关元鹤下了密令,使其领兵制服了淳王,如今关元鹤进京也是携了淳王一道。

关元鹤是清晨入了京城,先进宫觐见了贤康帝,待回府已是中午。到底如今太后和贤康帝都病着,故而府上前两日铺陈的囍幔都撤了,关元鹤径直进了正院,慧安得知消息迎出来时他已在院中了。

不过一个来月没见,四目相对慧安却是眼眶一热,只觉思念如泉,两人相顾无言半响才皆是一笑。将关元鹤迎进屋,慧安亲自伺候他脱下身上的战甲,又拿了温热的帕子给他细细地擦过面,这才接过冰心送上的新冲的蜂蜜凉茶,而丫鬟们已是极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

慧安将凉茶端给关元鹤,关元鹤站着便那么两口饮尽将碗往桌上一丢,汤碗滴溜溜的打着转儿,他却已揽了慧安的腰一个旋身,抱着她转了一圈坐在了椅子上,将相思成疾的人儿放置在腿上搂紧了怀中,慧安的裙裾在空中荡出一个波浪来,复又安安静静地落在他的臂弯上。

何曾想过关元鹤会有这般好兴致,慧安抬眸怔怔瞧着他,他面上带着风尘之色,奔波的倦怠在眉宇间凝着,却更显出一双格外黑沉,灼灼如星的眸子来。

多年来他辅佐李云昶夺位,如今尘埃落定,大业成就,正该意气风发,也难怪他如此高兴。

瞧着他这般,慧安岂能不同乐之,目光中不觉便带上了柔情和痴慕。关元鹤黑瞳便闪了起来,抓了她的手在唇边轻蹭,却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慧安,莫瞧了,已然思尔成疾,再瞧便就地惩办了你!”

慧安闻言面容悠忽一红,不染胭脂自飞霞,关元鹤已是低头堵住了她的红唇,他尚未修面,胡岔扎的慧安咯咯的笑,在他怀中躲着扭着,直扭出一阵的心火来。

关元鹤的手臂骤然一紧,对准慧安娇嫩顽皮的小舌便卷进了口中,气息相颤,激情相撞,他口中的蜂味儿被搅送进她的,一直甜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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