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自庐陵城动身之前,总管事罗忠便与几个外院管事们先行出发。裴府人口虽少,府中也许整顿一番。
于是在顺天府城外,徐氏便见到了前来迎接的罗忠等人。
徐氏并未下车,只在车里听罗忠说了几句,车子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已近黄昏,又因靠近年关,顺天府道路两边的商铺们都紧闭大门,一路上倒显得有些荒芜。染萃此时与曲莲同坐在一辆车上,忍不住好奇,便将帘子一角偷偷掀开,向外瞄了几眼。看了几眼后,便觉得索然无味,对曲莲道,“以往总觉得顺天府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必定跟仙乡一般,如今瞧来,比庐陵也好不了多少嘛。”
曲莲闻言便道,“不过是战乱所致,去岁年关时,还是很热闹的。”
坐在一边的陈松便点头应是,又对染萃说起去年除夕夜里,永盛大街那里放烟花的盛景,“……便是在院子里,也能瞧见炸开的烟花。”
染萃虽听得仔细,神思依旧有些不宁。
曲莲觉察出她心中不安,思忖片刻才道,“你且安心,便守好本分就是。”
染萃一听,心中稍安,只点头轻声应是。
她们此行是返回京城候府,这与在庐陵时万万不同。裴家迁往庐陵事出紧迫,虽有了大宅子,但是内里的仆妇们多是后来采买,也多是些丫头媳妇。这些人年纪轻,虽爱掐尖好胜,花花肠子倒也不多。况她不仅先入府许多时日,更是在大奶奶身边做了一等的大丫鬟……
如今返回京城,像霸陵侯府这种深宅大院,自有许多积年的老仆,更有世代为裴家仆的家生子。染萃想起当年在王府时的处境,心中便有些忐忑。
此时听曲莲这般说着,声音虽平淡,却让人立时便安下心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徐氏所乘马车终于自半开着的大门驶入侯府。
待主子们的马车都进了府,徐氏等人便先行下了车。
染萃跟在曲莲身后,一眼便瞧见眼前乌压压一群仆妇正垂首立在院内,人虽多,却无半点声响。她被唬了一跳,立时便低了头,也只静立在曲莲身后。
许是回到了京城,徐氏又找回了这些年做侯夫人的感觉,她此时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两个儿子。目光缓缓的在众多仆妇身上扫过,倒是颇有几分威严。
目光转了一圈,便对身边扶着她的方妈妈道,“怎么不见那几个丫头?”
仆妇不少,她方才打量了一眼,却没瞧见当初她房中的那几个一等的大丫鬟。
方妈妈听了便笑道,“夫人瞧瞧,那个穿着茜红色褙子的可不就是春莺?”
徐氏一愣,便朝着方妈妈所知的方向瞧去,果然一个穿着茜红色素面杭绸褙子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仔细一瞧果然是春莺。
“奴婢春莺,给夫人请安。”春莺自人群中走出来,自徐氏面前便跪了下来。
徐氏面色便有些发沉,问道,“怎梳了妇人的发式?”
方妈妈见她疑心,便道,“夫人就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了?去岁春莺的老子来求了您,说是要给春莺和她姑家表兄为婚。夫人也应允了,说成婚后再过一年便放她出去。”
经方妈妈这般说道,徐氏才恍然记起这件事,此时瞧着跪在地上的春莺,面上便露了笑意,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春莺自是知晓徐氏方才对她起了疑心,面上丝毫不露,起了身面上仍带着盈盈笑意,道,“谢夫人体恤。”一边说着,自走到另一侧,扶了徐氏的手,又道,“夫人,冬鸽这几日受了风寒,怕过了旁人,便躲在屋子里,没敢出来。”
徐氏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点头听着,她身上有些疲倦,到不知春莺的话听进去几分。
待转过影壁,便有青帷小油车等在那里。众人便又上了车,朝着内院而去。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侯府正房紫竹堂。
曲莲下了车,自是行在徐氏身后,旁边站着裴邵竑,后面便是领着裴邵靖的裴玉华。在后面便是钟姨娘领着裴丽华,李姨娘怀抱着双生女孩儿。反倒是双生的男孩被个乳娘抱着,走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