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已至仲秋,秋老虎却还未退散,时热时冷的,确实容易受风。曲莲便点了头,遣了香川去寻了外院管事延请大夫。夏鸢见此,便低了头告去。
待见她出了花厅,染萃便忍不住低声道,“她怎变成这副模样?”又道,“上个月我还曾在灶上见着她,那是虽不待见我,到底有些活泛的精神。”
曲莲并未答话,只由她在那低声絮叨,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这宅门中,一个丫鬟,又能守得住什么秘密……她虽无意去探听,自有上赶着向她表忠心的人。
裴邵竑回来第三日,便有峥嵘堂的小丫头期期艾艾的凑到她跟前,将晚间所见之事禀告了她。
那日裴邵竑与徐氏起了争吵,便负气出了院子,夏鸢闻了声便在那里等着他。待见到他自是一番声泪俱下,她总惦记着那自小服侍他的情分,自忖在他心中并不似一般婢女。便是为了前程,也顾不得面子。
她自小便认定了他,只盼望着能在他身旁服侍一生。如今落得便是峥嵘堂也站不住脚,只去伺候一个姨娘,又哪里能甘心。
那小丫头说到后来,便有些兴奋,抛却了对主子的恐惧只嗤笑道,“……我瞧着她竟扑到了世子爷身上,只哭的似要断气一般。”又道,“只是世子爷虽未恼怒,却也将她推了开来。连句话都未留下,便拔脚出了院子。”
想到这里,曲莲只摇了摇头,并未再去思量。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夏鸢遇到裴邵竑这样的人,却不知是她的幸或是不幸。只是这自不在她所思量之内,她也用不着为这事费神。
“大奶奶……”染萃见她少有出神,便低声唤道。
曲莲只是略略思忖,立时便道,“怎么?”
“描彩方才来说,外院翟护卫有事。”染萃便道。
曲莲闻言有些惊讶,便让她请了翟庭玉进来。心中却想不到,他今日前来会有何事。
不一会,便见翟庭玉自院子里走了进来。
还未行近,便见他脸上似是挂了彩,青青紫紫的一大片。曲莲见他这般,便蹙了眉,心中有些不安。
果见翟庭玉一进花厅,便噗通跪在了青石地上。
那双膝砸在青石地上的声音惊得曲莲心中便是一跳,她压住心中的惊惧,已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行至他身前这才道,“翟护卫为何这般?可是阿松有什么事?”
翟庭玉一听,眼眶便有些泛红,脸上更是满面羞惭。
曲莲见他这般,脸上也有些泛白,却更是挺直了腰板,又厉声道,“说!”
这迎头的一喝,反倒让翟庭玉镇定了些,也不敢抬头看向曲莲,只低头道,“回大奶奶,却是松少爷出了事。我爹已经带着护卫们前去营救,只命我来向大奶奶请罪。”一边说着,不等曲莲开口,便将经过一一讲了出来。
“这几日时近仲秋,城外庙宇多有集市,更有庙宇施粥做善事。我见松少爷日日学习甚是枯燥,今日先生休沐,左右无事,我便怂恿了松少爷出去玩一天,我们二人便去了城外观山寺。谁想着,半路上竟遇着几人劫了道,将松少爷给抢了去。属下惭愧,对那几人败下阵来,让他们将松少爷劫了去。那领头一人只说要咱们带了钱财去赎人,若见了钱物,必不会动松少爷一根指头。”
听翟庭玉这般说道,曲莲心中倒是安稳了一些。既为求财,那性命便多少有些安稳。想到这里,她脸上便松动了些许,又细细的问了经过。况此时也有些蹊跷,翟庭玉一身功夫,便是裴邵竑也十分夸赞,陈松也不是一般稚童,学了大半年功夫,这两人怎就被三五流民给劫了道。
翟庭玉见曲莲并未出声斥责,心中更是羞愧,低声道,“那几人定不是一般流民,身上都带着功夫,且都不弱。若对一对二,属下自是有信心与之一战,只是他们人数多了些,便、便……”说到这里,他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低着头恨声道,“请大奶奶责罚!”
曲莲见他这般,知他心头必是懊悔不迭。他与陈松一直十分要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心中也定然不好过。便让他起了身,却又见他执意不肯,这才沉了脸。
翟庭玉见她动怒,便只得自地上站起了身,只在一边站着,不敢言声。那样一个身形颀长的汉子,此时躬着身倒似矮了一大截。
虽是得知此事,曲莲却也不能出府去寻陈松。
翟庭玉已说其父翟向已领着护卫出了府,便只能坐在厅中焦急等候。直等到过了午膳的时辰,她心中焦急甚至想着去寻符瑄求助。便在此时,院子里突的响起了陈松高声唤着“阿姐”的声音。
曲莲心中一松,便立时朝着厅外走去,果见陈松小跑着进了院子朝着厅堂飞奔而来。又见翟向跟在后面大步的走了过来,怀里竟然还抱着个跟陈松差不多岁数的男孩。
那男孩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见病的十分沉重。
待陈松奔进院子,染萃也快步拦到了翟向身前。她虽然对面带凶相的翟向一向畏惧,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只颤声道,“翟教头,这孩子若是染着病,可不敢抱进屋子里。”
翟向听了一愣,倒是未发火,脸上还带了些赧然,那表情竟跟翟庭玉十分相像。只对曲莲道,“是我糊涂了,怎能将他带进世子爷的院子。大奶奶,您看这孩子……”
曲莲还未出声,陈松便扯着她的袖子道,“阿姐,你救救他吧,他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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