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就是朱温,当断则断,听得李振一席话,眼中厉色一闪,猛然转头,再不看函谷关一眼,决然道:“兴绪所言极是,孤王雄踞中原,根基深厚,岂是李存曜可比?至于李克用,已是苍鹰断翅,再难复起,孤王何惧之有!今日回师,戡乱青州,来日万事俱备,再战关中河东,又有何难!走,咱们这便去瞧瞧,王师范小儿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捋孤王的虎须!……驾!”
李振松了口气,露出微笑,策马跟上。
同一时刻,函谷关中李曜扶剑立起,扬眉问面前的斥候:“朱温大军拔营东归之事,可曾查探清楚,确定不是诱敌之计吗?”
那斥候面对李曜无意识之间爆发的威压,竟然还能镇定,抱拳道:“大王,汴军前军为锥形阵,后军外置玄襄阵、内布圆阵,且全军走得匆忙,前、后、中军距离拉得太大,中军原本布置数千阵,后来竟走成了一字长蛇阵……按照军事学院所授《侦察兵要义》之课的说法,纵然朱温本有诱敌深入之想,可此时我军若然以精锐骑兵奔袭,截其中军,他也只能白白葬送中军、后军足足七八万人,故我等斥候营将校皆以为朱温今夜是临时决定撤军东归,而非诱敌出击,请大王明断。”
李曜不意这斥候竟分析得如此清楚,也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却见此人年方二十余许,约莫和自己年纪差不多,长相虽无什么特点,不过目含坚毅,想来对自己的判断颇有把握。
李曜目光柔和下来,点点头,问:“好,你说得很好,你是在哪一军的斥候营轮值,现居何职,叫什么名字?”他此时才看清,这人看穿戴,倒也并非草头小兵,竟已是旅帅。按照斥候营规划,正是这支斥候营的“一把手”。
那斥候旅帅不卑不亢,抱拳道:“末将折嗣冲,现为靖远左军扬武都、甲团丙旅旅帅。”
“折嗣冲?”李曜诧异起来,问:“府谷折嗣伦折大郎与我有旧,你二人名字相近,不知可有亲缘?”
折嗣冲露出笑容,答道:“承蒙大王挂念,折大郎正是末将族兄。”
李曜恍然大悟,笑着嘉奖道:“原来是折家族人,难怪有此见识……”
谁料折嗣冲却摇头道:“大王此言,末将实不敢当,实则此番分析,若在一年之前,末将定难做出,这些分析之法,非我折家所授,却是在军事学院学来的。实不相瞒,原先得知要去军事学院,末将还不服气,如今才知大王高瞻远瞩,实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仰望。”
李曜笑道:“你今日探得如此重要情报,此战一毕,少不得超迁几转……不过孤王治军之严,你等俱知,你虽是孤王旧友族弟,孤王也不会刻意提拔,但是孤王希望在一两年之内,你便能入我军帐议事。”
折嗣冲热血上涌,猛一抱拳:“末将必不使大王失望!”然后下意识问道:“那眼下我军可要追击截杀汴军?”
李曜哈哈一笑,看了旁边的张训一眼,轻轻摇头:“不,不追朱温,放他去收拾王师范。”
折嗣冲愕然道:“为何?现在截杀朱温,正是好时机。”
“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李曜说了这么一句折嗣冲不能理解的话,然后悠悠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出兵假意追杀一番,一直杀到陕州城下,然后转水路过黄河,堵死那些围困河中的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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