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呵呵一笑,望着门外,缓缓一叹,道:“还是寄之知我,某如今膝下儿女众多,撇开落落与廷鸾不提,义儿之中,出类拔萃者便有十余人,某待这十余人,说是视为己出也不为过,然而……你也知道,我大唐之风,义儿养子继承父亲家业,乃是常事,某这些义儿,谁敢说没有此心?某若不以诚相待,他们手中各有精兵,安知不会出现什么不忍言之变,使亲者痛,仇者快?这其中,存信隐忍,存孝无羁,存璋宽宥,存贤多谋,嗣昭刚烈,嗣源果决……这一个一个,某善用之,则是某手中尖刀利刃,某若一个处置不慎,便都要成为动乱之源。偏生落落与廷鸾年纪幼小,威信不彰,某若早逝,幼子何安?”
盖寓微微摇头,轻声道:“存信、存孝、存璋、存贤四子,或有争嫡之心,然则嗣昭、嗣源等……某料,当暂无此意,大王不必为之忧虑。至于落落与廷鸾因为年纪幼小,威信不彰,此事倒不算什么大事,大王如今春秋鼎盛,十年二十年内,无论如何不至有差,届时二位衙内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年近不惑,这资历威望怎么说也不会差了去。”
他说到此处,见李克用并不表态,想来也算默认,便继续道:“至于存信等人,大王只须抓紧马缰,他们纵然是千里马,也逃不出大王的掌控。再说,大王前些日子着力培养嗣昭、嗣源,如今又大力提拔正阳,这不都是为此而做的准备么?只须这几个年轻将领出头,存信等人也只能眼睁睁着自己手中的实力一日一日变弱。待到他们实力相近,就不得不更加依靠大王,争取大王支持,此时大王定谁为衙内,就都不是问题了。”
李克用略一思索,问道:“可若是他们兵力越发雄厚,某便迟早要派他们出镇一方,届时他们手中有兵有钱,要是起了别样心思,可就不是好事了。”
盖寓摇头道:“那要派谁出镇一方。”
李克用一瞥盖寓,道:“哦,那么,寄之你是怎么的?”
盖寓道:“原本按功劳来说,存孝早已可以出镇一方,但大王宁可派康君立为镇帅,亦不用存孝,可见大王觉得存孝在这方面,还需磨练一些日子。又,大王宁可让存信出任蕃汉马步都校,也不命他为镇帅,想来也是同一原因……只是大王,他们毕竟有大功,存信这样的安排,或许无事,但存孝这般处置,只怕他脾气暴躁,性子又单纯,未免容易中那些居心叵测之辈的离间计。大王,存孝乃我河东第一勇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甚好办了。”
李克用点点头,道:“某也是如此判断,否则以存孝之能,做泽潞节度使倒也合适。只是存孝这孩子,性子过于暴躁,也过于冲动单纯,正如你所言,一旦有人在其中挑唆,依存孝的脾性,未必不会中计……此事,某也犹豫了许久了。”
李克用这么一说,就连盖寓也不好直说什么,毕竟如果真出了什么状况,他也吃罪不轻。不过盖寓毕竟是盖寓,眼珠一转,便道:“其实也未必没有通融之道。”
李克用忙问:“有何通融之道?”
盖寓道:“大王还记得前番存孝领兵去救泽潞之事么?”
李克用目光一凝,沉吟道:“你是说,如果存孝为镇帅,则用嗣昭、正阳为其左右?”
盖寓点头道:“正是如此。大王,存孝在军中之威望,不是嗣昭、正阳可比,然则嗣昭刚烈忠坚,正阳正直多智,皆是大王忠贞死节之干城,有他们为存孝左右手,则存孝暴躁之时,有正阳相劝,存孝动摇之时,有嗣昭监察,如此一来,其镇不复为大王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