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7-04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个多月过去,今日已是三月二十。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天下有大事,家中也有大事。
所谓天下大事,乃是朝廷遣韦昭度会同王建攻讨西川,围困成都。王建先取成都外围,大顺元年(90)正月攻邛州(今四川邛蛛),陈敬瑄遣大将杨儒赴援,儒见建军盛,不战出降。刺史毛湘出战,屡败。王建留张琳继围邛州,自领兵会韦昭度合围成都。二十四日,简州(今四川简阳)将杜有迁执刺史员虔嵩降于建。二月三日,资州(今四川资中)将侯元绰执刺史杨戡降于建。
不过这个天下大事,目前与李曜无关,他知道当今天子李晔为何要派韦昭度去打陈敬瑄,也知道这位中书令、岐国公和挂名的西川节度使韦使相现在起来手握大军,意气风发,似乎马上要为大唐立下殊功。但李曜却更知道,韦使相最终只会被王建欺瞒得团团转,最后屁股一拍,自己带兵回了长安,却把唐廷苟延残喘的根基之地蜀中放手丢给王建。正因如此,五代十国之王建前蜀的建立,韦使相实有“大功”。
相对这件大事,另一桩近在咫尺的大事更让李曜关心。那就是二月初,李克用发兵攻打云州。这次李克用本来是下定决心要收拾郝连铎这个祸害的,进军本来也挺顺利,很快就攻克云州东城。云州防御使赫连铎十万火急之下求救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匡威自幽州将兵三万赴援,先是击斩河东军邢洺团练使安金俊。接着河东万胜军使申信又叛降于郝连铎,李克用见一时难以击破幽云联军,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引军退回太原了。
回太原跟李曜也无关系,但李克用从云州前线南返太原时,途径代州。李曜的便宜老爹李衎等一众代州名流自然免不得要有所孝敬,顺便的,李衎便将那三千柄马刀和十万颗箭头交付出去。李克用堂堂节帅,自然不知道这批军械的交付时间如此之短乃是因为有所猫腻,他这次出兵无功而退,兵力损失虽然算不得太大,但因为撤兵甚快,军械损失多少有些让人肉疼,见李衎交付军械,着实夸赞了几句。
不过,李鸦儿草原贵族出身,他那性子,夸过了也就过了,李衎也没指望李克用会因此对他另眼相,宴会之后本想找李存孝联络联络感情,没料到这次出兵李存孝竟然没有跟来,反倒是李存信来了,李衎无奈之下,只有谨守本分,随代州刺史等地主恭送并帅南下罢了。
结果这次出了一点小意外,李克用临走时见李衎,想起昨夜自己的长子李廷鸾曾查验这批军械,对李记铁坊这三千把马刀评价甚高。李克用此时心中一动,就给李衎丢了个任务,让李衎再打五千柄马刀,完工后送往太原。
李克用说得简便,也没提什么时候交付,还是他手下的左都押牙、检校左仆射盖寓提醒,才定了个六月前交付,然后领军南下去了。
当然,这些事李曜都不曾亲见,虽然他也挺有兴趣见一见李克用这个大名人,但他一个庶子,自然没有机会跟着李衎一同去送李克用。更确切的说,李衎当时根本没带旁人。原本如果嫡长子李暄在此,李衎倒是愿意带上的,只是此次李克用突然出兵和郝连铎交战,又引得幽州李匡威出兵救援郝连铎,北地边境狼烟四起,李暄一时被堵在了关外回不来,因此也没赶上。
既然又接了军令,铁坊只好再次行动起来,好在经过李曜这两个月的整改,铁坊如今对流水线作业已经颇为熟稔,诸般安置,各得其所,倒也不必李曜自己再操心多少。
如今气候稍微转暖,李曜时不时便叫上憨娃儿外出城外练习骑术,现在他的骑术虽然比憨娃儿颇有不如,但却也还算不错了,马上开弓自然是箭出无踪,但纵马疾驰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表面上,李曜这段时间过得很是自在惬意,其实他也在静观天下之变。当然,他倒不是那么有雄心霸气想要什么趁势而起,只是想自己这个基本没做什么事的小蝴蝶应该不至于引动历史走向,以此聊以自·慰罢了。
李曜现在等着的就是郝连铎、李匡威上表请求讨伐李克用,然后朱全忠上表附和,最后唐廷在张濬、孔纬这两位宰相的力主下,夺克用本兼各职及爵位,并召集诸镇联合出兵讨伐。
李曜觉得,如果这件事还能发生,那么这个时代的走向基本上就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他也就只好老老实实打理家业,争取找个机会溜到太原定居,赚点小钱,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李曜认为这件大事爆发的可能性是相当高的。因为李克用跟唐廷着实有这不小的矛盾。这个矛盾牵涉到一项巨大的利益,几乎是不可调和的,那就是河中两池盐利之争。
此事至少要从广明元年(0年)说起。这一年十一月,王重荣以河中都虞候的身份作乱,由于这个时代朝廷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所以不久即得到朝廷承认,命为留后,次年(中和元年,年)四月便被诏命为河中节度使。重荣任留后及节帅同时,就尽占盐租,所以后来大宦官田令孜作为“观军容使”却没钱养兵,就请朝廷收回两池盐利,结果引起一场大战。
当时在明元年间,黄巢入华州,河中留后王重荣曾经请降于贼,但由于黄巢贼军勒索巨量财物,又欲在河中征兵,王重荣忍无可忍,不久即发兵相拒。时黄巢遣使调发河中,前后数百人,吏民不胜其苦。王重荣就对手下说:“我为了不使巢贼祸害河中,忍辱负重,屈节以事贼,哪知道现在黄巢不仅要钱要粮,又要在我河中征兵,我若依旧如他所愿,今后吾亡无日矣!不如发兵拒之。”众皆以为然,于是将黄巢使者全部杀之。
王重荣抗拒黄巢,正是因其不欲将盐利供黄巢随意索取。此后王重荣与王处存结盟,扎营于渭北,但仍不足以抵抗,想来想去,觉得沙陀精骑战力甚强,不如联合沙陀人。于是就有了与沙陀李克用军的初次联合。
具体情况是这样:当时黄巢兵势尚强,王重荣日夜担心,便跟行营都监、大宦官杨复光说:“臣贼则负国,讨贼则力不足,奈何?”
杨复光出了个主意,说道:“雁门李仆射,骁勇,有强兵,其家尊与吾先人尝共事亲善,彼亦有殉国之志;所以不至者,以与河东结隙耳。诚以朝旨谕郑公(指郑从谠,时河东节度使,无风个人认为此人可算能臣了)而召之,必来,来则贼不足平矣!”东面宣慰使王徽亦以为然。时王铎在河中,乃以墨敕召李克用,谕郑从谠。果不其然,十二月,李克用领兵四万至河中。
李克用的沙陀精骑战力非同等闲,他于次年正月领兵出河中,不久即打败黄巢兵将,与诸镇兵会于长安,并大战渭桥,乘胜追击,结果是“京师平,克用功第一。”
不过李克用的沙陀兵虽为平黄巢的主力,但他所以能够顺利济河入关,实赖有王重荣的全力支持。司空图《司空表圣文集》卷六《解县新城碑》于此有“但既逼寇仇,且当津要,车徒遝至,竟赴齐盟;戎夏骏驱,共匡京室;虑风迴于原燎,竭日费于云屯;辑睦允谐,供储克赡,栋持广厦,鼎镇厚坤;始以一城之危,抗移国之盗,竟以数郡之力,壮勤王之师;勋复旧都,庆延殊渥”的描述,其于王重荣兴复唐室之功不无溢美。
但说到借道诸镇,使“戎夏骏驱,共匡京室”,及竭财赡军,“竟以数郡之力,壮勤王之师”未必不是事实。而河中两池盐利于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至于说盐利究竟有多大,竟然能做这么多事?
简而言之,唐朝朝廷的赋税,有一半出自盐税,而河中解池、安邑两大盐池之利,足足占了唐廷赋税的六分之一!
唐朝廷相继以李都、王重荣为河中节度使兼两池榷盐使,最开始或是出于盐池武装保卫之需,后来则出于无奈。王重荣出任蒲帅并非出自朝廷意愿,但王重荣任节度使前期,仍对盐池有所建设,并因与黄巢作战及与李克用联合而间接地将盐利赡给了朝廷。
王重荣这时主要干了两件事:一是修建新城,二是“纳款帅臣”,两件事都是为了保卫盐池。
但十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新城筑好后,王重荣竟“旋陟上台,恳辞剧务”,以致“榷盐使韦雍,检律在公;巡官王慤,琢磨效用,与植将及商人等,联状同诣所居,沥恳至于垂涕”。此榷盐使与巡官不知是否仍为朝廷虚设,但他们听命于王重荣却是肯定的。所谓“恳辞剧务”云云,自然不过是姿态,王重荣仍是盐池的主宰者。
所以说,王重荣中和年间同意结好李克用,自有其“交获利济”、保卫城池的考虑,而促成二者交好的则是行营都监杨复光。
杨复光是使王重荣与李克用结盟的策划者、中间人。因此,他与河中镇及王重荣关系良好。在盐利方面,他的作用或者不能与乾符中年的吴承泌相比,但他在处理河中与朝廷关系方面既然能够成功,则其在盐利的使用方面,也就必然会有所协调。虽然,此事需要以姑息和承认王重荣的权力为代价,但既能将盐利用于平定黄巢,则如果说唐廷彼时仍能通过“宦官——藩镇”而间接获取盐利,以此时唐朝朝廷之虚弱而言,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应该说已经很算是很不错了。
然而糟糕的是,光启元年,这一平衡就被打破,这不仅是由于僖宗还朝,南衙北司的供应增加,也是由于杨复光本人的死亡。
僖宗中和三年,杨复光卒于河中,史书记载说“复光慷慨喜忠义,善抚士卒,军中恸哭累日。八都将鹿晏弘等各以其众散去。田令孜素畏忌之,闻其卒,甚喜,因摈斥其兄枢密使杨复恭为飞龙使。令孜专权,人莫之与抗,惟复恭数与之争得失,故令孜恶之,复恭因称疾归蓝田。”
杨复光之死与其兄复恭被斥,直接断绝了朝廷与河中的联系。田令孜作为复光兄弟的对立面,与王重荣关系恶劣,于是原本就故有的盐利之争,迅速出现升级。
到了光启元年七月,田令孜勾结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凤翔节度使李昌符讨伐王重荣,直接导致王重荣与李克用再度联合,以讨伐田令孜为名抗拒朝廷。其年十二月,李克用与王重荣合兵打败朱玫、李昌符之军于沙苑。令孜奉僖宗出奔凤翔。危难之际,朝廷不得不再次起用杨复恭为枢密使,以此来缓和与河中、河东的关系。
“光启二年正月,僖宗驻跸宝鸡,武皇自河中遣使上章,请车驾还京……朱玫于凤翔立嗣襄王煴为帝,以伪诏赐武皇。武皇燔之,械其使,驰檄诸方镇,遣使奉表于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