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微笑地站在门口,看着车慢慢停稳,小刘小跑着来到后排,开了车门后做出请的手势。杨斯这才走到车前,向付欣婕伸出了手:“付总,感谢赏光。”
付欣婕看了看杨斯,没有我想象中的竟无语凝噎,也没有恍若隔世的眼神交流,而是像她在任何一个商业场合中一样,微笑但不失高冷的地握了握对方的手。
杨斯又微笑着跟我握了手,把我们往里请。小刘在前引路,付欣婕和杨斯并排,沉默地跟着,我在最后撇撇嘴,想这些人活得真累。
这家店挺有特色,门口挂着灯笼,服务员穿着复古的服装,大厅里摆的是八仙桌,店小二上菜像打架,吆喝着我听不懂的本地话。包厢里也是古色古香,亭台水榭应有尽有,仿佛置身于园林之中。
杨斯在主位坐下,并让服务员退出了包厢,亲自为付欣婕倒上了茶,“付总,来了南京可以到处走走,这座城市历史厚重、人文气息也浓郁,秦淮河、夫子庙这些景点不可不去。”
付欣婕喝着茶,淡淡地应着:“嗯,我会考虑的,如果工作顺利的话。”
“付总亲自出马,还有什么不顺利的,这一趟就当来旅游吧,届时我可以做个向导。”
这客气话说的,我都替他们觉得尴尬。难道这活内定给我们公司了?我可不信杨斯这么念旧情。而付欣婕的关注点好像并不在前一句话上,她问杨斯:“你对这里很了解吗?”
杨斯好像没想到付欣婕会用“你”这样很不商业的口吻称呼他,眼神滞了一下,才颇为感慨地说道:“也谈不上了解,无非就是去过几个景点。四年多时间,大部分都用在工作上了。”
付欣婕“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气氛有一些尴尬,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我趁机以南京菜为由头接过了话头,杨斯也很默契地借坡下驴,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只是目光还是时不时瞄到付欣婕的方向,眼神有些一闪即逝的落寞。
杨斯确实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多年的打拼直至居于上位,让他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在他妙语连珠的讲解中,这种个人魅力更是散发得淋漓尽致。连一直心不在焉的付欣婕也被他吸引过去,不时插着话问一些问题。在美食这个人畜无害的话题下,付欣婕也有了些许笑意。
我猜,四个人中最累的就是我了。付欣婕完全不在状态、杨斯见惯了大场面、小刘不知道内情,只有我一直强打着精神,既要为了公司利益和杨斯周旋,又要时刻观察着付欣婕的状态,整顿饭下来我都没尝出味道。吃到一半,杨斯提议喝一些米酒,付欣婕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客气地拒绝了他,一句话说得杨斯有些紧张:“哪里不。。。”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这只是对方客气的借口,苦笑着摇摇头,对我说:“那小王,我们兄弟喝一点吧。”
这声兄弟叫得我挺舒服,看来杨斯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自有其做人之道,从小刘的语气中就能听出,他对杨斯是真心的佩服爱戴,而不仅仅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我看向付欣婕,她轻轻点了点头,估计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得,那我就上吧。
酒精让杨斯撕掉了一些伪装,我这才发现,他身上有浓重的书生意气,聊到投机处更是激动地用闽南话日爹操娘,跟之前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形象有了很大的反差。不过想想他上学时也跟我一样也是这么混过来的,也就理解了。谁都意气风发过,谁都当过穷学生,而那时的烙印应该是一生中最深刻的,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长可能会把那些意气风发隐藏得很好,但那烙印却一直都在。
尤其是今天,付欣婕就坐在他的旁边,像一把钥匙,在酒精的催化下,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青春。我突然觉得,杨斯并没有我印象中那么人渣,这样一个书生意气的人,在那段感情中,也许伤得不比付欣婕轻吧。唉,两个人之间的故事,终究不是外人能看得透彻的。
由于是带着任务来的,我没敢喝太多,看着话越来越少的付欣婕,杨斯也默契地适时结束了饭局。站在门口,他邀请我们一起逛逛南京的夜景,付欣婕道:“不麻烦杨总了,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好。”
杨斯敏感地听出了付欣婕说得是“我们”而不是“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许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助理那么简单。他掩饰住了情绪,点点头,并拍拍我的肩:“兄弟,那就照顾好你们付总,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或者小刘,明天见。”
杨斯坐上车,和小刘当先离开了。喝了点酒,我也放肆了一些,看向付欣婕打趣道:“怎么样,见老情人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吧,什么感受?”
“你说话真难听,王助理,我们是来工作的!”
一句王助理让我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界,赶忙收起笑脸,郑重地道歉:“不好意思付总,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回酒店吗?”
付欣婕仿佛绷不住一样笑了出来:“哈哈,王鸣,我跟你开玩笑呢!走吧,随便逛逛,看看这个‘贩夫走卒皆有六朝烟水气’的大南京!”
付欣婕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也是,绷了一晚上,换谁都累,放松放松也好。我们并没有去杨斯推荐的那些地方,就在脚下这条步行街信步而行。
光看市区的繁华地带,中国的大部分城市都是一个模子,只有周围听不懂的腔调才让我们意识到此时正身处异乡。我的好奇心又作祟起来,借着酒劲问道:“欣婕姐姐,这姓杨的好像还不错啊。”
这是她的逆鳞,但她现在貌似心境很平和,声音没什么波动,淡然地回道:“嗯,他人本来就很好,只是我们不太适合吧,个性有点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