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隆冬已至,冰封雪覆。
不管开封府城内是如何的繁华热闹,可以是出了高大巍峨的城墙,便立刻就能感受到冬天的肃杀。
官道一旁的金水河早已封冻,没有了往昔的轳轴相连,另一旁则是雪覆的农田村落,农人早就猫冬了,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告诉冒雪行路的人们:待到瑞雪化尽时,又是春花烂漫日。
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高大恢弘的西水门了。
高厚而坚固的城垣,在冬日的阳光下透出一股天朝气象。
路上往来的车马行人也多了起来,虽然谈不上川流不息,但还是营造出一番生机盎然的景状。
陈佑文坐在一辆四面漏风的马车里面,将一件裘皮的袍子紧紧裹在身上,撩开了厚厚的窗帘,看着外面的景物,呼吸着这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空气,一边有一种归心似箭的冲动,一边又害怕回到这座让他魂牵梦绕的城市。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在从横山军前返回时,接到了儿子陈珍的一封书信。信中述说了武好古风风光光回到开封府,还有赵铁牛因为勾结梁山寇和拦路抢劫的罪名被通缉……
赵铁牛可是拿了自家的钱去勾结梁山寇的!论起罪名来,自己才是幕后元凶吧?他要是被抓到了,会不会把自己供出去?
一定会的!
赵三黑子可没恁般义气……
坐在马车里面的陈佑文现在真是悔恨交加,弃官逃亡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心中总还是有侥幸的念头。也许赵铁牛不会被抓住,儿子陈珍的信上还说了:赵铁牛多半是上了梁山,落草为寇了。
上了梁山,那可就没有恁般容易被抓住了。自己总还有发卖了家当,卷款潜逃的机会吧?陈佑文一路上都在盘算这事儿,他是有身家的!城里面有店铺和房子,手里还有不少藏品,现钱也有不少,城外还有土地。
林林总总加一块儿,十几万缗还是有的!
这份家业搁在开封府不算什么,可是在别处,俨然是一方巨富了。要他舍了家业逃跑,那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再说了,他在开封府还有不少路子。他可是当过待诏直长的,交友自是广泛,除了刘有方、刘瑷这两个老公,不少当朝重臣也都和他有点交情。便是赵铁牛咬了他,他有路子,有十几万的家产,还怕铲不平事情?
至于武好古,哪怕他当了待诏直长,根基也浅得很,最多就是在亲贵圈子里有几个靠山。
可那又如何?
大宋的亲贵又不掌什么权,文官……东华门外唱过名的文官才是真正辅佐官家治理天下的重臣。
一想到自己和几个朝廷重臣之间的交情,陈佑文提着的心就稍稍放下了一些。
无非就是破财免灾……
……
“陈佑文那厮快回来了吧?”
正在自家宅院的花园里面散步的入内Nei侍省副都知刘有方忽然停下脚步,问身后刚刚来访的勾当翰林图画院的梁师成。
“快了,就快回来了,可能这几日就能到。”梁师成一笑,“为了早点回来,他可是使了不少钱。”
刘有方呵呵一笑:“他这次也是因祸得福,横山大捷他也跟着沾光,该要转官了吧?”
“转一官总有的,该是从九品上的文林郎了。”
转官就是升官,一般来说,伎术官要升官是很难的……又不是东华门外唱名的,有个官就不错,还升什么?
不过军功晋升的路子还是不能堵死的,这次横山大捷是西贼作乱以来所未有之大捷。所以在军前效力的文武官员人人有份,起码都能转是一官。如果陈佑文舍得使钱,转上两官做个正九品的登仕郎都是有可能的。
“不如再提携他一把,”刘有方笑道,“让他也去辽国走一遭吧。”
原来梁师成今天是为了派遣画师赴辽的事情来和刘有方商量的。虽然画院这边有了武好古这个“天才”,可也不能只派他一个啊。万一要是水土不服倒下了,这趟任务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