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被轻轻地掀起来,外边的灯光照进来,黑影一闪,却是卫章探身上床,因见她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不动也不说话,便笑道:“想什么呢这是,这么入神?”
姚燕语轻笑着摇摇头,低声咕哝着:“好累。”
“没睡着?”卫章伸手把她拉起来搂进怀里,顺手给她揉着后背。
“睡着了。”姚燕语侧了侧身,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侧躺着,“但没睡够。”
“那起来吃点东西继续睡?”
“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不必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情烦心,一切以自己是否高兴为首要,嗯?”
“怎么可能?”姚燕语失笑,“我们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就算没有这些事儿,也不可能以自己高兴为首要啊。”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卫章低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低声说道。
“你能行吗?”姚燕语抬头看着他,言语神态皆是怀疑之色。
卫章失笑:“还信不过我?本将军的人品有那么差吗?连我的妻子都不相信我了?”
“我是怕你用极端的手段。这事儿还是我来办吧,他们好歹也算是你的族人,而且事情做的太过的话,回头坏的也是我们两个的名声。”姚燕语无奈的笑,想当初是谁一怒之下灭了高黎人全族的?这事儿姚燕语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不知道的是,卫将军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因为她当日受伤的事情。
大年初二回姚府,姚燕语算是比较轻松的。
宁氏知道她闹了两天必然辛苦,一进门便把她带去了之前的闺房,这里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吃的喝的也都齐备,宁氏笑道:“今儿没有外人,将军和老爷在那边吃酒,我就陪着二位妹妹在这边休息一日。明儿起,你们两个都不得闲了呢。”
姚凤歌笑道:“我还好,各处的年酒都可以借着三爷的病推一推,只怕二妹妹是不得闲了。”
姚燕语则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没想过过个年有这么累的。昨儿从宫里回来,我一口气睡到天黑,醒了也没吃东西,又一口气睡到天亮。今儿早起来这身上还酸呢。”
宁氏笑道:“我听你哥哥说了,昨儿你竟是半路悄悄地回来了?好像皇上还问起你了,将军说你吃多了酒,怕御前失仪,先回去了。亏了皇恩浩荡,居然也没怪罪。昨儿老爷还说当时真是揪着心呢。”
姚燕语笑了笑,没说话。
外边一阵孩子的哭声,宁氏忙道:“我去瞧瞧。”便起身出去了。
姚凤歌便悄声问姚燕语:“我听世子爷说,昨儿在宫里陆家的人为难你了?”
“谈不上为难,陆大人一心想要治好他姐姐的病罢了。”姚燕语说着,又轻声笑了笑,“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再托着了。难道就不怕夜长梦多?”
“谁说不是呢。”姚凤歌叹道,“我想侯爷是在等世子爷的子嗣。要我说,这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拖来拖去,谁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姚燕语淡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以定候府的现状来看,若是改立世子,封家自然不愿意。但若是不改立世子,子嗣也的确是件大事儿。
姚凤歌笑道:“这也罢了,不管他们怎么折腾,反正与我无关。我这几天正好想了想玻璃场的事情,我觉得李忠还是可靠的。珊瑚做事也谨慎,就派他们夫妇两个过去帮着大哥。其他下面使唤的人,去江宁那边再安排也就罢了。妹妹觉得怎样?”
姚燕语笑道:“行,姐姐这边看着谁好就是谁。我这边只出技工。”
“那这么说,过了十六就让他们去南边?”姚凤歌现在只想管自己的事情,像这个玻璃场,是越早建起来越好。
“好啊。”姚燕语也对赚钱的事情比较上心。
这边两姐妹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宁氏便抱着瑾月从外边进来,笑道:“你们家这小丫头是怎么长的,这一张小嘴巴这叫一个甜。”说着,又逗瑾月:“叫舅妈。”
“舅妈,好舅妈。”苏瑾月小嘴果然甜,一边叫,还一边撅着小嘴巴亲了宁氏一下。
姚凤歌笑道:“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姚燕语便笑道:“月儿叫姨妈,姨妈有好东西给你。”
“姨妈姨妈!月儿可想你了!”苏瑾月仗着一双短短的小胳膊就要从宁氏的怀里挣过来往姚燕语的身上扑。
“哎呦喂!可不得了!”宁氏笑道:“才一岁多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会哄人?!”
苏瑾月扑到姚燕语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两个响的,方笑眯眯的问:“姨妈,你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呀?”
姚燕语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那么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你还没给我拜年呢,就想着要我的东西?你给姨妈拜年了没?嗯?”
“姨妈新年吉祥!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步步高升!”小丫头小嘴巴巴拉巴拉跟倒豆子一样冒出一串吉祥话,之后,又认真的问:“姨妈,你到底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呀?”
“哈哈哈……”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姚凤歌笑道:“这小丫头就是个小财迷,也不知道是哪个婆子教的她,这两天就会这几句话。妹妹别理她!”
“这才是乖孩子呢!”姚燕语说着,转身看翠微,翠微忙拿出三个绣着平安吉祥纹样的大红荷包递上来。姚燕语拿了一个给瑾月,又笑道:“咱们就是从小不吃亏,对吧?”
“嗯,姨妈的话月儿都记住了。”瑾月小丫头接过荷包,又煞有其事的朝着姚燕语抱了抱拳,“多谢姨妈。”
众人又笑起来,姚凤歌笑着啐道:“你这死丫头!这不伦不类的礼数是跟谁学的?”
“跟四叔叔学的。”苏瑾月小丫头人小话却跟的极快。
姚凤歌叹道:“昨儿晚上家里人凑在一起吃饭,这小丫头缠着老四一个晚上,感情就学了这些东西。”
“你们家的老四?是蘅儿的嫡兄吧?”姚燕语想起那个清润的少年,好像是个不错的人呢。
“是啊。二太太为了他也是操心。昨儿还说不知给老四定一门什么样的亲事。说起来也不小了。”姚凤歌无奈的笑了笑。定候府现如今的状况,苏玉康这婚事还真是不好定了。
姚燕语把苏瑾月放到地上,又把姚萃菡小姑娘叫到跟前。
萃菡小姑娘又长大了一岁,这一年来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已经懂事多了。上前来稳稳的朝着姚凤歌和姚燕语福身请安:“大姑母安,二姑母安。侄女儿祝两位姑母新年吉星高照,万事如意。”
“这孩子,真真是大姑娘了。”姚凤歌说着,伸手拿过珊瑚递过来的荷包放到大侄女的手里,又笑道:“你乖乖长大,姑母也有盼头儿了。”
“谢大姑母。”姚萃菡小姑娘再福身。
姚燕语也拿了一个荷包递过去,笑道:“菡儿乖,姑母也愿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快乐的成长。”
“谢二姑母。”姚萃菡又福身。
之后,姚燕语又把另一个荷包塞给还在襁褓里的小侄子。宁氏替儿子道了谢,又笑着问:“二妹妹也快了吧?等今年新年,我们家再多个小娃娃才好。”
姚燕语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快慢……我也说不好呀。”
宁氏笑道:“你自己懂医术,难道还不知道如何调理?这事儿尽早不尽晚,早些生个儿子,也好早些放心不是?卫将军家里单薄,你要多给他生几个孩子,他这辈子还不把你捧在手心里?”
“我一直以为,孩子的事情就是个缘分,或早或晚,只能随缘。”姚燕语说着,便低下头去喝茶。
姚凤歌奇怪的看了宁氏一眼,宁氏也有些茫然。二人直觉姚燕语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便抛开了不再多说。
后来吃了饭,闲聊的时候,姚燕语偶然同姚凤歌说到了卫氏族人上门拜年的事情。
姚凤歌一听便明白了,因笑问:“他们自然是瞧着将军和你日子过得好,身份又显贵,变着法的巴结上来,想寻个财路吧?”
姚燕语点头:“自然是这个意思,恐怕有了银子还想着官儿做。”姚燕语跟姚凤歌提及这事儿也是想听听这位嫡姐的意见,别的不好说,单说在处理这些关系上,姚凤歌甩自己十条街。
姚凤歌笑问:“这事儿你家将军怎么想?”
姚燕语笑着叹了口气:“他的意思很简单,只一句话,家事全凭夫人做主。这事儿可不就推到我的身上了?”
“要我说这也没什么,你若实在推不过去,也可以捡着一些没要紧的差事派给他们去做。不然这起小人背后里胡乱嚼说,也是坏了你们两个人的名声。不过,这世上的人总是贪心的,用是用,总得把人调理的忠诚可靠了再用。”
姚燕语笑着摇头:“姐姐知道,我是最不会调理人的。”
“不如你把人交给二哥。让二哥帮你调理调理,我想他自有办法。”
“也是啊。”姚燕语笑着点头,“前儿二哥还说药场那边人手不够呢。”
姚凤歌笑道:“这可不就是现成的机会?那些人听话还罢了,不听话二哥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听话。再说,二哥也是朝廷命官,收拾他们也是名正言顺的,你放心就是了。”
姚燕语笑着点头:“姐姐说的有道理。回头我就跟二哥说。”
……
算起来初二这一天还是很轻松自在的,初三去靖海侯府也不算太闹,只有姚燕语和苏玉蘅两个人。韩明灿怀孕了,不喜吵闹,而且靖海侯多年不在京城,现如今虽然回来,却也不想卷入朝堂各派之中所以并没有邀请太多的同僚来吃年酒。
初四这日姚燕语回请韩明灿和苏玉蘅,同时叫上了姚凤歌以及封氏,孙氏。同来的自然有苏玉平,苏玉安,苏玉康,萧霖。
唐萧逸听说苏玉蘅同三位嫂子一起过来,便找了个借口把之前定好的酒宴给推了,安心留在家里替卫章陪酒。
要说唐将军这婚事也挺有意思。之前的时候他变着法的问家里人自己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可到了这会儿,他反而没办法问了。
你想啊,所有人都知道他二月初六要娶亲了,如果他再去问人家:你知道我要娶的是那家姑娘么?人家一准儿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否则就是缺心眼缺到了极致。
所以,唐将军想着不管娶谁,反正二月里自己就当新郎了,问与不问,知道与不知道都没那么重要了。一切都听嫂夫人安排吧。那不是有一句话说‘长嫂如母’嘛!
卫章见他肯替自己挡酒心情自然很好,但也不会放过这个奚落兄弟的机会。因问:“你不是跟大风和下面的兄弟们约好了出去喝酒?怎么又不去了?不怕他们回头合起来灌你?”
唐萧逸笑道:“哪儿能呢。我说是老大你不准我去的。他们谁敢说半个‘不’字?”
“你小子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当我不知道?”卫将军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娶不到人家,看看也好。”
“老大!”唐将军立刻垮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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