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琨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卫章,终究忍不住,抬起手里的马鞭戳了他一下:“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
“若是我慢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被磕破了头!”卫章不满的看了云琨一眼,“世子爷若是想帮忙,麻烦换个方式。”
云琨低笑着爆了句粗口,对韩熵戉说道:“看见没,这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韩熵戉笑了笑,说道:“世子爷,您兵行险招,的确教人捏了一把冷汗。而且刚我看姚总督那脸色,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你就不担心姚大人因此记恨咱们卫将军?”
云琨不屑的一笑,叱道:“就凭他?”
卫章的眉头往深里皱了皱,没有说话。
当晚,云琨果然在聚贤楼要了个雅间,又把苏玉平和韩熵戈给约了出来,五个人继续喝。
却说姚燕语跟姚远之回家后便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姚远之叫人请了太医来给她诊了脉,太医说的确是受了惊吓,不过没有多大的问题,无须用药,只要静养几天就好了。
姚远之也没有多说什么,叫人给了太医五十两银子,好生把人送了出去。
晚间,姚燕语也没怎么吃东西便叫人把晚饭撤下准备早早的上床歇息,在外边伺候的乌梅挑帘子进来回道:“姑娘,二爷过来了。”
姚燕语一怔,忙道:“快请二哥进来。”
姚延意笑意盈盈的进来,见了姚燕语关切的问:“妹妹觉得怎么样?听说当时的情形十分的凶险,若妹妹觉得有何不适,咱们再换个太医来瞧瞧?”
“多谢二哥关心,燕语无事的。”姚燕语忙让座,又叫翠微奉上热茶。
“无事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二哥说。”
“是。”姚燕语陪坐一旁,恭谨的答应。
姚延意看着这个端庄恭顺的妹妹,笑道:“你我是兄妹,父亲又不在,不必如此拘谨。”
“是。”姚燕语笑了笑,但依然坐的端正。
姚延意也不多纠结姚燕语对自己的态度,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二妹,为兄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姚燕语倒是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回道:“二哥请讲。”
“之前你给父亲的药方里有两味中药并不常见?”姚延意问。
“是的。”姚燕语应道,“只是在北方不常见,也不常用。”
“也不常用?”姚延意的眼睛里露出几许惊喜。
“应该是这样。”
“也就是说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一定能辨别这止血草和地蛹到底是什么东西?”
“止血草北方基本不见。地蛹也是南边湿地淤泥中的一种虫子,鲜少入药。不过太医院聚集了大云朝医术高手,我也没跟那些人打过交道,所以也说不好他们知不知道这两种药。”
“刚才我问过来给你诊脉的太医了,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两味中药。”姚延意唇角的笑意更深,“而且,妹妹这个药方配制的药的主要功能是祛疤,若是太医院里的人知道这两味中药,那镇国公府二姑娘脸上的那道疤又如何会留到现在?”
姚燕语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哥哥可真是精明!不愧是姚家人。
“所以,哥哥想跟你商量件事情。”姚延意说道。
姚燕语继续微笑着:“二哥请讲,只要燕语能做的,一定为二哥效劳。”
“我想,这药方献上去之后,皇上必定会命太医院里采购这些药材,可太医院里的那些人不懂这两味药,必定会找上门来。这采购药材可是个肥差,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姚燕语顿悟,原来她这位二哥是像借着自己这药方发一笔财。于是笑道:“这事儿简单,我把止血草和地蛹的样子画下来,再把它们的特点写清楚交给二哥,二哥着可靠地人去办就是了。”
“傻丫头,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还有谁是可靠的呢?”姚延意轻笑,“你倒是一片赤诚,也不怕你写画的东西落到旁人手里?”
姚燕语一怔,一时琢磨不出姚延意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他能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应该高兴才是啊!
“妹妹还小,又是娇养的女儿家,不懂庶务也是常理。今儿为兄找你的意思就是咱们兄妹联手,各自赚点私房钱花。妹妹可明白?”
姚燕语暗道,这位哥哥不错啊!赚私房钱还能想着我一份儿?于是姚燕语羞涩一笑,点头说道:“燕语都听哥哥的。”
“那就好。”姚延意满意的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今儿又受了惊吓,早些歇着吧。过几日若是有了消息,我便来找你。”说着,便站起身来。
“哥哥慢走。”姚燕语起身相送。
“嗯,你留步吧。”姚延意理了理衣袖,施施然离去。
姚燕语一个人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在翠微的催促下更衣上床,安静的睡了。
两日后,姚远之又被皇上召见。
回来后便有了结果,皇上说,很想调姚远之回京任职,但江南和江西两省历来是国家的粮仓,姚远之这几年在任,那边都很安稳,皇上目前没有新的两江总督人选,所以让姚远之再回去连任一年。而且皇上还知道姚远之的二儿子来年要参加春闱,居然许诺只要姚延意取得功名,他便会考虑给他一个像样的差事。
两江富庶,又天高皇帝远的,离了京城他就是老大,调任回京,二品京官在云都城一抓一大把,王公侯伯都不算什么,哪里轮得到他姚远之显摆得瑟?
再说,伴君如伴虎,整天跟在老虎身边,冷不丁一句话的事儿就会获罪,轻者丢官罢职,重了还有可能满门抄斩。姚远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立刻跪在地上高呼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臣虽肝脑涂地亦无以回报万分之一云云。
姚燕语听见这个消息很高兴,她以为自己这回可以跟父亲一起回江南去了。云都城虽然繁华无比,也有韩明灿和苏玉蘅两个好姐妹,但终究是非太多,她不喜欢。
可是想不到的是,姚远之一开口便说让她留下来:“虽然老太太很想你,也曾说如果我能继续回江南任职就把你带回去,可是你姐姐现在重着身子,侯府里又出了世子夫人那样的事情,我每每想起,便万分的放心不下。幸好你懂医术,就暂且留下来等你姐姐顺利生产后再作打算吧。而且,你二哥要留下来等着明年的春闱,正好照顾你。”
姚燕语一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姚远之看了她半晌,方蹙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尽管不愿意,但姚燕语还是选择了顺从。不顺从又能怎么样呢?在父亲的眼里,庶女永远比不上嫡女来的宝贝。与定候府的姻亲关系必须要稳定的维持好,这是姚总督的原则。
而且,姚燕语也知道,如果姚凤歌真的有什么不测,恐怕自己依然难逃给苏玉祥做继室的命运。所以,还是顺从的好,省的两败俱伤,最后自己什么好也讨不到。
姚远之的事情定下来后,便开始准备回江南去。毕竟此时已经是腊月中旬,他得急匆匆赶回去陪老太太过年。
姚凤歌是掐着时间过来的,虽然她怀了几个月的身孕,但父亲就要回江南去了,她还有好多事情没跟父亲交代,父女见一次面不容易,纵然怀着身孕也得过来。
苏玉祥陪姚凤歌一起来的,进门后先给岳父大人请安,说了几句话吃了一盏茶,便说自己还有些急事要去处理,等午后申时左右过来接妻子。姚远之自然不多留他,只叫姚延意把人送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女二人,姚凤歌便把自己挑选的四五张庚帖拿了出来:“父亲,燕语也不小了,也该给她择一门亲事了。这是前些日子女儿从一二十个官宦公子里挑选出来的,父亲看看可有中意的。”
姚远之拿过庚帖来大致看了一眼便放在手边的高几上,轻笑道:“燕语的婚事么,我已经答应让她自己选了。”
“父亲?”姚凤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父亲是在开什么玩笑。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女孩子家自己选的?
姚远之笑了笑,为了肯定自己说的不是笑话,又补了一句:“燕语不过才十六岁。婚姻大事就先不要着急了。”
“可是,父亲?”姚凤歌大为不解,“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过了年燕语就十七岁了!”十七岁的姑娘没出嫁的话,至少应该定了婚事了!如果婚事迟迟不定是会被人家背地里指摘的。
姚远之虽然精明算计,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他既然答应了女儿的事情,自然没想到要反悔。不过,婚事么,自然是要定的。于是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髭,缓缓地说道:“你们姐妹之间倒是好说话。回头你悄悄地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只要她点头,你便先替为父做主把婚事定下来。”
“父亲!这事儿怎么能只听燕语一个人的意思呢?”
“当然,人选么,要由家里来定。”姚远之又拿起那几张庚帖,捻开后弹了弹,笑道:“就像这样,你先挑几个像样的,再让她去选。总不会走了大褶。”
姚凤歌苦笑,心想父亲对燕语已经宠溺到这种程度了吗?
姚远之看女儿的神色便猜到了七八分,因笑道:“你也别多想。她现在算是风口浪尖上的人,连皇上都跟我提起她,所以有关燕语的事情我们都不能马虎。”
姚凤歌心神一震,立刻瞪大了眼睛:“皇上?”都提及了姚燕语?
姚远之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皇上要药方的事情跟姚凤歌说了。姚凤歌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方叹道:“二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姚远之又道:“我把她放在京城,一来是因为你。二来呢,她现在如果跟我回去,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皇上要了药方,但还没配药,那药方我也看了,很是玄奥。燕语若是跟我回江南,将来少不得麻烦。只是,她留在京城,你便要多费心了!”
姚凤歌听着父亲的叮嘱,连连点头。父亲的这番话她能听懂:自己这个妹妹的绝世医术是一把双刃剑,身为姚家人她一定要多多引导,要让这把利剑为姚家增添福禄,切不可让这它有意无意的伤了姚家的根基。
姚远之没来得及跟姚凤歌说太多,姚燕语便听说苏玉祥已走,从后面过来了。
门口的珊瑚福身给姚燕语请安,里面姚凤歌和姚远之便换了话题。
当天中午,姚远之和两个女儿以及二儿子一起吃饭,父子父女之间似乎是无所不言,气氛很是和乐。
下午,苏玉祥来接姚凤歌回府,姚燕语又借口进去给父亲收拾行李,回避了。
晚饭时,姚远之拿着一份帖子跟姚燕语说:“镇国公听说为父要走,说在府中设宴给为父送行,帖子上点名要你一起去。”
姚燕语想着镇国公所谓的送行说白了也是一场答谢宴,其实自己给韩熵戈疗伤的事情镇国公府和长公主府已经连番表示了谢意,再这样就显得过了。她猜不透父亲是本着什么打算才没有拒绝,只是她自己是不想去了,因此回道:“女儿前几日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这会儿一想上马车心里就觉得害怕。”
姚远之叹道:“既然这样,你好生在家里休息吧。我带你二哥前去,你好生照看家中之事。若有人来访,你要谨慎应对。”
姚燕语福身称是,送父兄出门后便叫冯友存关了大门。
镇国公府不比别家,那是云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所在。
姚远之此行带着儿子姚延意一起赴宴,自然是有为儿子做打算的意思。姚延意接下来的日子要在京城呆着一直到春闱结束,跟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能说上话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原本,姚远之也认为镇国公府的这此宴请不过是因为自己女儿给韩世子治好了伤的答谢宴而已,但真正开宴了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止如此。
宴席设在镇国公府的外书房里,镇国公韩巍落在主座,另外陪坐在旁边的不仅有韩世子及韩二公子,还有那日飞身救了姚燕语的定远将军卫章。
镇国公身为驸马爷,又是纵横沙场的老将,说话自然没那么多弯弯绕。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国公爷直接问姚远之:“姚大人,你那二女儿的婚事可有定论?”
姚远之一愣,忙道:“有劳国公爷记挂,下官的二女尚待字闺中,并没有许配人家。”
“那好。”镇国公笑着看了一眼卫章,然后又问姚远之:“姚大人看我们定远将军如何?”
“呃?”姚远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有这么提亲的吗?太直接了吧?
卫章却神色不动,一脸淡定的坐在那里,任凭姚远之和姚延意盯着自己狠狠地看了好几眼。
姚远之到底是浸淫官场许多年的老狐狸,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理顺了思绪,把手中茶盏放下,哈哈一笑,说道:“国公爷是在拿下官取笑么?定远将军乃是皇上的爱将,战功赫赫,前途无量。我姚远之的女儿如何配得上呢。”
“姚大人!谦虚了。”镇国公呵呵一笑,举起酒杯,“实不相瞒,这个想法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本来就是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视姚二姑娘如女儿一般,对她十分怜爱,所以才想着给她定一门好亲事。怎么,姚大人该不会是不愿意吧?或者说,姚大人另有佳婿人选?”
“啊,不不……”姚远之赶紧的举起酒杯跟镇国公的一碰,说道:“人选倒是没有,下官进京这几日,每日都在为庶务奔走,哪里有功夫理会儿女之事。”
“那就好。”镇国公笑道:“咱们干了这杯酒,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姚远之咬了咬牙,心想纵然是长公主也不能这样强迫人吧?庚帖什么的都没有,八字都没去合一下,这婚事如何能定?
“国公爷。”姚延意深刻体会到了父亲的难处,便顺势举起酒杯并笑成一朵花:“国公爷和长公主的厚爱,父亲自然是感激的。只是……家中祖母对我这个二妹颇为疼爱,她的婚事……父亲总要回去跟祖母说一声才好答应。”
此言一出,旁边坐着的卫章脸色微微一变,眼风有些阴冷的扫过姚延意的脸,瞬间便恢复了正常。韩巍呵呵一笑,说道:“是这个道理。我也没有强迫姚大人的意思,来,咱们喝酒。”
姚远之笑着举杯跟韩巍碰了一下,一口喝干,然后翻转手腕给国公爷验看自己的空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