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正悦掌中舞,宁哀团扇诗。
洛川昔云遇,高唐今尚违。幽阁禽雀噪,闲阶草露滋。
流景一何速,年华不可追。解佩安所赠,怨咽空自悲。
褚公公派来四位教引嬷嬷,服侍我沐浴梳洗。
这四位嬷嬷都是老人了,仔细老道。
嬷嬷服侍我沐浴后,为我妆容饰发,我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任由她们摆布。
金簪绾发,玉环绕手,朱唇青黛,红衣加身。
嬷嬷最后为我眉间添上一朵莲花钿,看着我笑道:“老身在宫里服侍二十多年,竟也没见过小姐这般标致的人物。皇上看了,一定喜欢。”
说罢,四位嬷嬷扶着我跪侍于大殿,齐齐退下,厅内,仅有梅姑、花奴、渠侬、荷兮几个留侍于身旁,江湖海和宋语领着沈登、钱德成、柳叶儿、柳絮儿几个候在院内。
渠侬跪得久了,突然咕哝问道:“这皇上,当初怎么就突然看上咱家小姐了,还强行留在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花奴小声抢着道:“都是咱们开朝皇帝定下的规矩,凡是皇亲贵胄,都要从民间挑选女子以充家室,大臣家的女儿或是大臣家举荐的一概不收。想来宫里头的皇妃虽然都是从民间挑选的极好的美人,可那平头百姓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哪里能和咱们小姐比去?”
她们两个聊得热火朝天,捅咕来捅咕去。荷兮安安静静的跪侍在一旁,不曾言语。
梅姑跪在我身后,问道:“我知道小姐心里一直有太子殿下,可小姐,万不能因此违逆皇上。”
我背对着她,抬头看着门外天上星河,决然道:“为了父母族人,我自然不会违逆他,但我也绝无可能刻意讨好。方华清宁求一死,也绝不曲意逢迎。”
这时,院门吱呀作响,龙撵落于门外,两溜八对十六个宫女提着宫灯,将玉容轩的庭院映如白昼,卤薄仪仗,金柄雀翎,蛟纹皇靴,龙袍加身。
我跪在宫殿内,远远地看着这个只曾有一面之缘的陛下,俯身跪拜:“臣女方华清,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庭院内众人皆齐齐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信步穿过庭院,步入大厅,我跪在他身前,已无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紧迫压力。
皇上对我道:“抬头。”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那一瞬间,我把对孙昭仪之死的自责、对太子殿下的愧疚、对自己身世的怜惜,竟全部施加到了他的身上。若非是他色令智昏,我不会飘落到这个地方,孙昭仪和吴美人的孩子也不会无故失了性命。若非是他偏颇福王,太子殿下也不会屡遭暗算,保定城外枉死的府丁标客,此时也许正欲家人团圆欢乐。这个人,亡妻丧子之痛不过月余,便浑然忘了?想到这些,我眼里的寒毒几欲迸射,他却浑然不自知。
他盯着我额间的莲花钿,出神了许久,最后娓娓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冷冷笑道:“陛下谬赞了。”
他伸手扶着我起来,对我的无礼竟也不气恼,笑问道:“汤泉行宫,你住的可好?”
我避开他的眼,垂眸道:“皇家的寝食用度,自然是外界不可比肩的。”
皇上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里的下人可何意,有没有烦劳你的,有什么不好的,尽管和朕说。”
我淡淡道:“虽无亲友在身旁,但往日行宫并无烟火纷扰,华清也落个自在清净。”说罢,我抬头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都说君王心思难测,喜怒哀乐皆不显于面色,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深沉如渊,探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