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越发恼怒起来,没见过这样自作多情又不懂礼数的人。忍不住道:“这劳什子明日里给他送回去。”
渠侬小声道:“小姐,这扇子不好吗?”
花奴笑嘻嘻道:“小姐不是瞧不上这‘劳什子’,而是瞧不上送这‘劳什子’的人呵!”
我瞪了她一眼,气道:“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她吐吐舌头,把扇子收好,搁在柜子上,等明天送回去。
我梳洗完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一想起自己既定的亲事,心中烦闷忧伤便多添一番,想着自己的终身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定了下来,终是忍不住感慨身世飘零,这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一生,在别人眼里不过轻如微尘。我就这样挨到了启程那一天。
方府的车队浩浩荡荡,在街上一路排开,街上路人路过或侧目看了几眼或聚拢围观了一会发觉无趣便又散开淹没在无息的人流中。
母亲操心我和升儿这一路上的饮食住行,在我离府前半月就开始细细筹谋。丫鬟仆从该带多少,金银软钿一概不能少了,又担心我饮食不适,特意带了些家乡小食在路上食用,母亲又怕我思乡忧愁,教苏嬷嬷寻了些小玩意与我解乏,还特意要女医与我同行,甚至巴不得父亲多指几个带刀侍卫同去。
我执着母亲手,依依惜别:“母亲真的不与清儿同行吗?姐姐和外祖母会想念您的。”
母亲摩挲着我的脸庞,轻声道:“眼看着是刚入夏,可这一去便是数月,等入了秋,庄稼收起来,家里琐事就多了,娘离不开手。再说娘的年级也渐长,车马劳顿的怕是受不住。”
我一蹙眉,疾疾道:“母亲胡说,母亲正当盛年,年纪怎么就长了。”
母亲微微一笑:“人都会老的,母亲要是不老,不是成了那老妖精了。”
我只犟道:“才不是呢,母亲即便成了妖精,也是最美的妖精。”
母亲和父亲相视一眼,笑道:“这孩子,说话愈发没正行了。等你到了你姐姐家里,不要忘了母亲嘱咐的事,你姐姐一人在外地,莫叫她在婆家难做。给你姐姐稍的,和给你外祖家的,不要弄混了。”
我答道:“母亲放心罢,女儿都记得。”
母亲又冲升儿道:“升儿啊,娘看你骑那高头大马不安全,你还是下来与你姐姐同乘马车吧。路上跑得急,可莫要摔着了。”
父亲拦着母亲道:“男孩子家的,你这样宠着惯着怎么能长大,家里又不是没教过他骑马。”
“升儿已经长大了!”升儿抓紧了缰绳,昂首挺胸的,还拍了拍腰间的佩剑,道:“母亲,升儿已经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姐姐了,您就放心吧!路上就是有再多的歹人,升儿也能杀他们片甲不留,护得姐姐周全。”
母亲无奈道:“你这孩子。”
和儿这时站在母亲身后,自从那件事后,她的身体总不好,人瘦的我见犹怜,柔弱不胜东风,身上越发多了股病西施的味道。我看着她,她看着我,这样盯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开口道:“姐姐要早些回来,和儿会想念你的。”
我亦情谊绵绵嘱咐她道:“会的,你在家要养好身子,等回来时,我会给你带好些好玩的回来。”
容儿这时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也学着和儿咿呀咿呀的念到:“姐姐姐姐不走,容儿也要姐姐。”
她小小个人软绵绵的,声音也娇滴滴的,她虽不知这一番话的意味,但我仍是感动,我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道:“容儿乖,仔细听你娘亲的话,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车夫这时候催了一声:“老爷夫人,时候不早了,让小姐和公子启程吧,再晚怕是天黑之前赶不到客栈了。”
父母亲点点头,花奴扶着我上了马车。车夫喝了一声驾,我撩开马车的帘子,远远的看着父亲和母亲,方府的大门那么高,像是要把他们的双肩压垮似的。离别之情多伤感,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直到车队转了弯,父母的身影已看不清楚,最后我只看到方府青色的砖墙,在记忆里无比清晰……
留恋处,兰舟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