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已是到了金梁桥街尽头。
张定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眼见骡车停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外,不一会儿,先是从里头下来两个小丫头,接着季清菱也出来了,她也不要人扶,轻轻巧巧地朝地下一跃。
这其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张定崖却看得直想傻笑。
好灵敏!好好看!
果然女子同男子就是不一样!顾姑娘则是更不一样,这动作又干净又利落,还带着几分柔美!
张定崖这个年龄,真是青春慕少艾,满腔的少年心血无处倾注,自己喜欢的东西,哪怕是根枯枝,也能看出花来,此刻离得心上人这般近,一颗心荡啊漾啊,只差没有笑出声了。
这一趟京城来得当真好!官身也有了,媳妇也快有了!
果然自家同顾姑娘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茫茫人海,偌大京城,居然这般偶遇,也能见着!
看来老天也是开着眼睛的!
这才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哩!
他满脸是笑,催马快走了几步,到了前面,这才翻身下马。
季清菱转过身,见他跟了上来,一面引着他往院子里走,一面道:“五哥如今在书房温书,张公子不妨先在堂中坐一坐,我着人去叫他过来。”
张定崖点头再点头,等进了堂,坐了下来,更是忙得不行,又要讲究自家坐姿好看,又要想些话来搭,又要思索一番,自家的脸从哪个方向看过来最是俊朗,好要给顾姑娘看到了,又想着不好,昨日好似同韩兄喝了酒,又吃了几斤羊肉,这明火一发,下巴上冒了一颗面疱出来,虽然不大,却也有碍观瞻。
唉!早晓得昨日就不吃那羊肉了!
贪得一时口腹之欲,若是顾姑娘觉得自己乃是肝火旺盛,才会总长面疱,该如何是好!
他想着想着,便有些忐忑,一时有小丫头送了茶上来,忙接过了,把那茶杯挡在嘴前。
挡了一会,又觉得不对,这般没法说话,不说话,又怎的叫顾姑娘晓得自家好!只得又狠心把茶杯放下了,将头微微偏到季清菱的另一边,做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道:“我在国子监外头,瞧见省试放了榜,头名会元籍贯乃是延州,叫做顾延章!”顿一顿,又道,“我就想……莫不是……”
他话只说到一半,又怕问得不清楚,顾姑娘不晓得自己的意思,又怕太清楚,若是延章未得头名——终究万一当真出个乌龙,那延州城内有另一个叫顾延章的得了第一,便要尴尬,只得半遮半掩,拿眼睛偷偷去看季清菱。
季清菱却是早知道他想问什么,此时只一笑,回道:“正是。”
得了这个答案,张定崖早忘了方才自己提醒要注意的那几点,只倏地站起身来,忍不住在椅子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口中不住道:“我就晓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