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无忌只是冷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孟尝君。
孟尝君虽然口口声声说愿意让田夕做小,但这不过是个绝佳的托词。
田夕怎么可能做小呢?而且田夕就算做小,也无法帮无忌解除这桩政治婚姻。
无忌知道,这事已经没得商量了。
“既然孟尝君也不同意,无忌你就死心了吧。”魏王叹了口气道,“暴卿说的不错,红莲公主也成年了,该办的事情是得办了,再过几天,我就派遣使臣去新郑求亲,还请暴卿转告韩王,我魏遬绝不会食言的。”
“多谢王上!”
相对于暴鸢的欣喜,无忌只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他只觉胸中有一团怒火,那怒火烧得越来越旺,烧得他胸口发痛、难以呼吸。
那团火烧得无忌再也忍受不下去的时候,他蓦地长身而起,在一阵失血的眩晕中吼道: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我不要政治婚姻,你们谁也不能逼我!”
说罢,无忌一脚踢开长案,迈着流星般的大步拂袖而去。
当天傍晚,有太子府的侍卫来到信陵君府送信,说太子邀请信陵君明日去逢泽打猎。
对于当日的宴会是怎么善后的,无忌并不十分清楚。
次日辰时,无忌与太子魏圉碰面的时候,魏圉才告诉他说,在无忌拂袖而去之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父王也罕见地摔了几双象牙的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消了气。
无忌和魏圉两人各带了十名随从,其中无忌新招募的剑客北郭惇亦赫然在列。
他们轻刀快马,很快就来到逢泽岸边的疏林带。
无忌的射技很烂,而魏圉也似乎心不在焉,两人半天没打到几只兔子,无忌却是累得气喘吁吁地,一把将短弓扔到了地上:
“射箭太难了,老子不玩了,以后改用弩机。”
魏圉下马,捡起了那支短弓,意味深长地道:
“射为君子六艺之一,无忌可不能荒废。”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一个俗人,俗人做俗事,从俗人中来,到俗人中去!”
“无忌秒人妙语,让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很佩服。但是,你在大梁早就有了‘翩翩佳公子’的名号,又怎可自甘堕落,为人鹰犬?”
魏圉这话一说,无忌立刻就从中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什么叫自甘堕落,什么叫为人鹰犬?
无忌心里马上就燃起了无明业火,两条眉毛气得几乎要竖起来了,正要发飙,猛地想起魏圉为何会如此发问了。
魏圉问的,应该是他为什么想要娶田夕吧?
“大哥,我昨天也说了。就算是我最后娶了田夕,也不是说和孟尝君联姻了。我不会把这件事变成一桩政治婚姻。你……难道不信我?”
魏圉叹了口气:“我当然信你,可是只有我信你就够了吗?你若是这么做,让王室一族怎么想?让父王、让魏齐叔父怎么想?既然是生在公室王家,你的婚姻注定要成为政治博弈的结果、甚至是联姻的牺牲,为何你执迷不悟、一心要追求孟尝君的女儿呢?”
魏无忌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很想反驳魏圉的话,但是魏圉又句句在理,让他无从反驳。
末了,无忌只得叹息道:“大哥,你是太子,是一国之储君,你处处以国家社稷为重,为魏国设谋,我没有异议。你说的道理,我也略有所知,可是,我就是不想这样啊,我就是不能接受啊!”
“我当然可以听从父王的安排,去做韩、魏联盟的纽带,我也可以听你的话、听叔父的话,做个听话的人。可是,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趣味?人生而自由,若是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做事,甘心做一个提线木偶的话,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魏圉沉默良久。
秋天的风从北方吹来、从西方吹来,从不远处的逢泽湖面上吹来。
吹得树梢呼呼作响,吹得干枯的芦苇哗啦哗啦,也吹得无忌和太子的披风啪啪地拍。
“你年纪小,有些道理不懂,我不怪你。”
太子终于发声,但声音中却带着股寂寞和萧索。
“也许你还没有明白责任是什么,但以后会懂的。孔子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如果说生在王侯之家,从一出生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那这具枷锁,我也心甘情愿。就算是做傀儡、就算是做没有个性、没有自我的储君,但凡能够为了魏国复兴、重新跻身于天下魁首而出力,我都无怨无悔。
“无忌啊,快点成长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