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现在有些发慌,却不怎么绝望恐惧,没有什么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攥住心脏之类的感觉,他对自己的这种感受也很奇怪,为何能这么冷静,朱达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超人之处,要说有何不同,不过是心理年龄带来的成熟镇定,可面对死亡的时候,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不该这么淡然......
或许在那个人生中自己经历过死亡,可能这个人生中自己看到父母和师傅死在乱军中却无能为力,或许人生没有那么多亮色和期盼,生死似乎界限模糊,所以才有这样的应对。
但此时的朱达很愤怒,抑制不住的愤怒,这并不是恐惧绝望到极致后的具现,倒更像是一种不甘,觉得不该如此的不甘心。
“你倒是不怕。”秦举人神情微妙的说了句,他们二人私下相对,彼此间没什么隐瞒,借着城头火光所看到的朱达神情,就是真实的体现。
“义父,还没到怕的时候,事到临头再癫狂也不迟!”
“你有什么法子?”朱达这个回答带给秦川极大的希望。
“我没有法子,义父,事情未到最后就还有机会,如果我们自乱阵脚,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可还能有什么法子......”
“义父,我什么法子都不知道,但我不甘心......”
“那......那又有何用!”
秦川禁不住提高了声音,可一个字之后又是强自压下来,即便如此,城头也有人关注过来。
“最起码我们是站着死的,就算鞑子入城,我也要和他们拼到底再死,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朱达咬牙说道。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盯着秦川,秦举人神情变幻片刻,对着朱达点点头,涩声说道:“一家人能在一起,也是值得。”
此时看向城外的倒是朱达了,他用手在额头上拍拍,吐了口气说道:“还是不能镇之以静,义父,你和秦琴有活下来的法子,刚才我这边却想得左了。”
“什么法子?”
“鞑子一定要攻城的,攻城后杀人洗掠也是要有的,但却不会掘地三尺的搜寻,只要藏过这一段,就算逃出来了,咱们城中几处宅院,选一处不那么起眼有地窖的,做好储备和遮掩,能藏的过去。”
攻城撤离,一切都是时间紧急,蒙古人不会在没有价值的所在花费太多的精力,所以只要藏得住,安然脱身的可能很大,也是刚才两个人被推断出来的事实震撼太大,有些失了方寸。
“这个法子好,咱们一家有救了!”
“义父,我不想进地窖躲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和青云都能躲起来,不要弄一时之气!”
“义父,河边新村我建起来,被鞑子血洗打垮了,父母和师傅也死了,跟着我一起讨生活的那些人也死了,这次跟着我的,相信我的,也有过二百人,我不想我活着他们死了,如果这次我逃了,就算活下来,我的心气也垮了,那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此时找到了方法,秦川却激动起来,而朱达则是冷静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秦举人面色涨红,却是怒上心头,可还没开口,朱达又是说道:“义父,能进地窖躲藏的人越少越好,躲藏的人多了,鞑子就会掘地三尺,认真搜寻。”
朱达这番话把秦川所有的后继都堵了回去,没等秦川再开口,朱达又是说道:“义父,替秦琴想一想,她还小。”
说到女儿,秦举人的面子和坚持全部动摇崩溃,他看着面容坚定的朱达,突然间控制不住,悲从中来,盯着朱达哽咽说道:“你才多大年纪。”
“不小了,我没耐心手里局面一次次被毁掉,一次次再从头收拾,我带他们,就要有始有终。”
寒风刺骨,泪在脸上会很快结冰,就好像小刀子划过一般的疼痛,可泪流满面的秦举人完全顾不上这些,他突然觉得朱达很陌生。